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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怀瑱一早去过养心殿，出来后眸里失神，只字不言地把自己关进皇后旧居里。室内装潢未改，物什仍在，除殉葬之物，平怀瑱未允人擅动分毫，仿佛如此看着还能同从前一样，隔帘尚可听见皇后盈笑唤他：“太子来了。”</p>
平怀瑱恍惚合眼，手掌包裹着座下扶手一端飞凤扬花的富贵雕饰，想当日雁彤甘愿耗此余生为皇后守陵，誓随棺棂同去，至此凤仪殿旧人尽散，除两名守殿宫人长留在此，别无人烟。</p>
物是人非之感厚重袭上心头，而举宫上下，有此感慨的何止他一人而已。</p>
宫中少了凤仪正殿，更无与之抗衡的秋华之主，宏宣帝后宫本就不算茂密，眼下愈显空旷萧索；至于前堂，乱臣贼子一扫而净，先前与太子陈情者险险保住了项上人头，乌纱帽稳稳不落，然如旧立在堂下时依然遮掩不住心虚与惶恐，低垂首谨小慎微地往来，整一派沉寂至极。</p>
平怀瑱手掌紧了紧，知天下当需换新了。</p>
宏宣帝气色日益不佳，经此事攻心，郁气愈发滞于体。平怀瑱原本以为皇帝为**佞现形乃故作虚态，事毕才知他着实已老，身况从未作假，当比旁人所料更为严重。</p>
方在养心殿时，终日倚榻静养的宏宣帝忽然向他叹出一句肺腑之言：“朕同太子演了一出戏，从今夏至如今，倘真只是入戏一场，该有多好。”</p>
平怀瑱犹在梦中，觉这语气颇不真实，再欲细想下去，又见宏宣帝转眼换了无情神色，道：“回去罢，今日之后，太子再不是太子。朕愿你堪受天下之重，莫负朕多年心血。”</p>
平怀瑱恭谨应下，自养心殿离开后，心不在焉地到了此处。</p>
蒋常在外轻微跺了跺脚，耐不住搓手取暖，一转身见太子不知何时行出。</p>
“太子，气候寒人，回旭安殿罢？”</p>
“回殿更衣，我要出宫一趟。”</p>
平怀瑱抬步先行，蒋常在后追着问：“太子去何处？”</p>
“承远王府。”</p>
蒋常颔首答应着，回殿后嘱人备下车驾相候，未至午时便独自伴着平怀瑱到了宫外王府。</p>
世子平溪崖本欲外出，人到府外恰逢太子车辇停驻，意外迎上前去，只好打消了出行念头，伴他拾阶回府道：“太子前来未派人通传，若晚一步便与臣弟错过了。”</p>
平怀瑱浅淡一笑，挪步间禁不住侧眸望他眉间笑意，最艳羡他这弟弟，前身事尽数翻篇，尘埃落定，唯余惬意。</p>
“王妃可在？”平怀瑱不应他话里戏笑，话落见他点头，接道，“我特来问你一事，不过午时将至，也好在此同你与王妃共进午膳，往后恐怕难有此等良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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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溪崖面上笑意稍作收敛，佯作不经意般扫过蒋常半目。蒋常至今不知太子身世，觉这对话刻意提及王妃实显亲昵，可又怎想都不算太失分寸，故而未露异样，仍顺眉跟在后头。</p>
平溪崖便又深了笑容，借冬阳煦暖，叮嘱厨房备下丰盛菜肴送至南花园中，再支蒋常去往后院请王妃前来用膳，趁独处时问道：“太子何事相询？”</p>
平怀瑱直言不讳：“承远王一去多年，而你至今未受封号，我来问你可有此心？”话里略作停顿，见无旁人耳杂，字句更不委婉，“你与我乃至亲，所欲所求毋须隐瞒。溪崖，明日父皇受玺于我，我登基之始必将封赏功臣良将，届时封王封地，皆从你喜好。”</p>
果真是一去多年，平溪崖闻言轻笑，几乎要忘了当初年值几何。那时少不经事，不知王妃缘何在那雨夜魂不守舍，眼下明身世，晓因果，自也清楚承远王绝非丧命江湖蛮流之手。</p>
不过不提罢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