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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皆独坐黑暗中，捋了一路，不知道这一次，她会什么时候回。</p>
良久，月爬树梢。</p>
他站起身，穿整齐衣服，定在玄关处，回头将毫无生气的、阴森森冷冰冰的客厅览于眼底，从内兜里拿出钥匙，抛去空中，听它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他合闭门，未作停留地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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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假期才结束，易青巍被派去上海学习，一走就得半个月。</p>
爷仨关紧了门，围在暖炉边，垫着薄毯嗑瓜子，聊闲天。</p>
宋英军问：“你俩啥时候搬新房子进去住啊？”</p>
宋野枝专心致志剥瓜籽，搁一个小碗里存着。他说：“小叔定，我也不知道，家具还没买全，我还能赖着您好些日子。”</p>
“哪是你赖我，是我赖您。”宋英军抓着头发回想：“房是啥时候买的来着？”</p>
“去年......”宋野枝惊道，“一年了，去年元宵前定的。”</p>
“去年——”宋英军皱着脸费力地忆，说，“你们从三亚回来就买上了。”</p>
“嗯......对的。”</p>
“你小叔提的。”</p>
“嗯。”</p>
“行，到时候你们要摆席吗？”</p>
宋野枝愣了：“什么席？”</p>
宋英军：“搬迁宴。”</p>
宋野枝摇头：“易爷爷一家，我们一家，再加上沈叔叔一家，聚着吃顿饭就够了呀。”</p>
陶国生听了几句，懂了宋英军隐晦的心思，一旁自顾自地笑起来。宋英军被宋野枝堵得没话说，陶国生替他张嘴，问：“小野，中国这社会，男生和男生，能找到地儿申请合法关系吗？咱不求扯证了，就是法律承认的、保护的关系，能么？”</p>
宋野枝暗地琢磨，爷爷和陶叔真敢想，他这当事人都没做过这种梦。</p>
他说：“应该不行......”</p>
宋英军把宋野枝的瓜籽抢了，一把蒙嘴里：“那我们能等到这么一天吗？”</p>
宋野枝将碗拉过来，贴着手腕边，继续一颗一颗剥。</p>
“能的，爷爷。”他说道。</p>
窗户附着湿雾，窗外一片白。下了雪，出了太阳，光全打到窗户上来，衬得屋里极亮堂。薄毯捂出了汗，宋野枝把它挪去宋英军腿上。</p>
雪花一直在外面的世界里模糊不清地飘，三个人无所事事，也就一直看它漫无目的坠落，时而盼它更大，时而盼它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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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野枝小时候，听符恪说自己是早上十一点出生的。自那起，每天他都会惦记十一点的到来。后来越活越久，越不精细，十一点就渐渐失去意义。那段可笑幼稚的仪式感，只持续了短暂的年月。</p>
直到2006年2月18日，他一生中的每一个十一点，被烙上多一层难磨灭的印记。</p>
周六早上，他多跑了一趟实验室。回家路上，应宋英军的叮咛，到街口挑青菜，顺手请人多切一块白豆腐。</p>
多耽误那么一会儿功夫，推开院门，宋英军倒在地上，嘴里不断有呕吐物喷出，陶国生趴在他身边拨急救。</p>
禁搬移，唤醒意识，防止秽物阻塞呼吸，急救车什么时候能到。</p>
宋野枝出奇镇定，情绪空白，跪在宋英军身边，一边唤人，一边伸手指进口腔将呕吐物清干净。脑子和肌肉处高度紧张，机械式地处理眼前危情。</p>
摊着手，脱了力，坐在重症监护室外，他脑子失灵似的，依然不断重复那四个念头，不断重复宋英军失控躺在雪地里的画面。</p>
脑干出血，出血量不乐观，考虑患者年龄因素，不宜手术，建议保守治疗。</p>
宋野枝抹一把脸，冷静道：“陶叔，劳烦您守着，我马上回家拿卡。”</p>
陶国生马上叫住他，扳正他的肩膀：“把魂捡回来，陶叔在呢，没事儿，啊。”</p>
“好。”</p>
“跟你小叔说一声，他撑着你。”</p>
宋野枝眼神落到陶国生身后，红色字母标的病房号。他摇头：“小叔过几天就回来，现在跟他说，不顶用，让他干着急。您别说，我捱得过。”</p>
家里，宋野枝立在宋英军的床边叠棉衣，装去医院。</p>
他无端想起去世十余年的奶奶，这些年已经很少梦到她了。那段日子奶奶重病，昏迷在ICU病房，宋英军特地带着宋野枝回家，给她拿平日最爱穿的裙子和鞋，再急急忙忙地瘸腿倚杖赶回医院，每天都趁她难得清醒的那一时半会儿给人换上。</p>
爷爷奶奶都爱美，最讲究体面。</p>
眼皮泛痒，宋野枝的嗓子猛地一紧，泪滑下来，打在手中衣服的白色纽扣上，不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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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横线那儿剥开的，第二章字数倒多不少，干脆两章并一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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