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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野枝双筷并着在碗里画圈圈，把面卷起来才慢吞吞往嘴里送。他小时候不爱吃面，拖延时间都用这招。</p>
一个大圆碗，易青巍七八口就吃完了，挑了半天，只剩汤汤水水在摇晃。才细细嚼了第三筷的宋野枝愣了，挂在半空中的面落回去，双手把自己的小碗推去易青巍面前，问：“要不要再煮一碗？”</p>
易青巍接过来，重新整筷：“不了，再吃会胃疼。”他抬眼问，“宋野枝，这些是从哪学的？”</p>
“我以前就会。”</p>
“以前？我怎么不知道，没吃到过。”</p>
说话间，小碗也快见底了。</p>
“你吃到过的。”宋野枝小声地，“每次带去医院的饭，只要是排骨汤，鱼汤，番茄炒蛋，肉沫茄子，都是我做的。我当时还不够好，只会这四样。”</p>
吃面的动作停了。</p>
宋野枝却还在说，隐忍地担忧：“胃怎么会疼？”</p>
易青巍垂着眼，攥紧木筷，浑身血液热腾腾的，热流翻滚，蹿向喉咙眼眶，冲向指尖发梢，势不可挡。他认出这陌生且凶狠的感受的意味，这种意味深厚且沉重，顺便承载了这些年无口宣泄的感情，拧成巨大的一股，不断堆积、累高。</p>
让二十九岁的男人羞愧而幸福。</p>
他不敢和宋野枝对视，耷拉着眼神，静等这股劲缓过去。</p>
“宋野枝，你的手臂怎么回事。”面含在嘴里，吐字不清，借机遮掩浓重脆弱的鼻音。</p>
宋野枝吃面时把宽松的袖子挽起来，有一条细长的划痕，不深，呈棕色，结了痂。有一小截自然脱落，露出粉白的新肉。</p>
他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头伸手指摸了摸浅疤，说：“走之前在胡同口遇到两只猫打架，都掉泥坑里了，就哄它们洗了个澡。我没经验，它们脾气又太暴，开头不太融洽。”</p>
宋野枝说起来很轻快，转了转手臂，像乳臭未干的小兵把伤痕当勋章在数。</p>
“这里也有一条。不过后来陶叔来帮我，它们就乖了，除了洗完之后和我们一样讨厌吹风机，到处在院儿里躲那机鸣声。”</p>
易青巍蹭地站起来，宋野枝不明所以地看他。</p>
他扯了一张纸，一边擦嘴一边径直朝卧室走去，气势汹汹。软纸被捏成团，轻飘飘落进**桶里。</p>
房间不大，易青巍一眼瞧到行李箱，在衣柜顶上，略一踮脚拽下来，打开，丢在地面。勾开衣柜门，衣服挂得很整齐，他拢紧一排衣架，一摞提出来，抛到床上。</p>
宋野枝跟过来，站在门口，问他：“小叔，你做什么？”</p>
做什么？</p>
不明显吗，他的迫切，他的失智，他的冲动和鲁莽。这一晚太美了，生怕它裂开，生怕它跑掉，他要牢牢地握紧，落实——马上，一秒也不想再多等。</p>
“打包，现在，跟我回去。”他嘴里说话，手上未停。耐心地一件件剥下来，卷好，放进行李箱。</p>
宋野枝跑过去，拉他的手臂。力量悬殊，他索性挡在衣柜门前。</p>
“我不回去。”</p>
易青巍慢下来，最后停住。往下一掷，行李箱又满一分。</p>
“原因。”</p>
“没有。”</p>
易青巍看着他，说：“宋野枝，这一次，这两个字可混不过去。”</p>
“我就是不想回去，要什么原因。”</p>
“要的，否则你留不下来。”</p>
“你让我走的时候，我可没找你要原因。”</p>
“现在找，想要什么都给你。”</p>
宋野枝眨了眨眼，错开交汇的视线，不吭声。</p>
“说不出来。”易青巍问，“Jim是你男朋友？”</p>
宋野枝又惊又怒，看他，眼睛火亮，急急驳斥：“不是。”</p>
“哦。”易青巍点头，“那就是其他人。”</p>
“什……”</p>
他看到易青巍眼里有稀疏的笑意，知道自己被耍了，重新闷气地扭开头。</p>
“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回去，说出来，我就不逼你。”</p>
良久失言。</p>
“宋野枝。”易青巍缓下来。</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