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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儿吧？”</p>
车在一个路口停了，往前一小段路是一家小饭馆，路烂，车多，店的招牌被风沙糊得黄旧。招牌下面，赵欢与抬了条塑料凳垂头坐着，无精打采。</p>
宋野枝付完钱下车，赵欢与已经朝这边看了一会儿。</p>
他走到她面前，真正的相顾无言。</p>
端详一会儿，他说：“才几天啊，黑了这么多。”</p>
哭过的眼睛藏不住，过了两个小时还是很明显。</p>
赵欢与说：“天天在太阳底下跑。”</p>
她从家里出来，身上就带了两顿饭钱，不能去小叔家，也不能去小野家。</p>
她的状态太糟糕了，到了不能见人的地步。</p>
心一横，上了大巴车来到郊区，不认识路，也没钱，千辛万苦找到一家小饭馆，以劳动换食宿。做不来服务员的活，就洗碗，偶尔给跑腿送饭。</p>
“舅舅还说等找到你了要好好收拾你。”宋野枝盯着她手上的创可贴，问，“是不是把人的碗摔了？”</p>
赵欢与翘了翘食指：“碎了仨。”</p>
跟店主家告别，宋野枝带她打车去宾馆开了房间。赵欢与全程低着头撕黄色创可贴的边角，宋野枝问什么答什么，他多是在打探这几天有没有受委屈。</p>
到了房里，赵欢与狠了心，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跑出来？”</p>
宋野枝在**的时候问前台要了创可贴，卡通的，可爱的。他牵起赵欢与的手指，边角被她扯得起了毛边，他一边撕开新的创可贴，一边说：“你自己试着拆，我不知道伤口在哪。”</p>
“小野，你为什么不问我。问我，为了什么跑出来，为什么宁愿吃油盐那么重的饭菜，睡蚊虫那么多的席子，后颈被太阳晒得脱皮，也不愿意回家。”</p>
眼泪一串串砸下来。</p>
珍珠项链断了线的景况是十分惨烈的。</p>
赵欢与坐在床上，宋野枝蹲在她面前。他仰着头，伸直了手去帮她拭泪：“没关系，没关系的，因为什么都没关系。”</p>
赵欢与从床边滑下来，缩起来抱住宋野枝。两个人一同蹲着，依偎成一团。</p>
她崩溃地大哭：“有关系的……有关系的，你肯定想不到，他们肯定想不到，每个人都不知道……”</p>
离医院那次才隔了不久，宋野枝不知道赵欢与的心路历程因何而变，那日娇声娇气委屈的控诉，变成今日绝望的自我怀疑。</p>
他紧紧拥住她，企图通过有形的力量支撑她。</p>
“欢与，爱哪分三六九等高低贵**呢。”他原话奉回。</p>
赵欢与的肺腑瞬时被掏空了，意识到面前是宋野枝，又像是被填满了。</p>
“你知道……你知道？”赵欢与无意识地细细颤抖，“他们也知道了？”</p>
宋野枝按住她的肩膀：“他们不知道，只有我，我胡乱猜的。猜错是最好，猜对……也没什么大不了。”</p>
赵欢与顾不上哭了，满脸惊诧：“小野，你怎么知道的。”</p>
宋野枝耸耸肩：“和你心有灵犀。”</p>
赵欢与怔愣地看他。她不用再一个人捂着秘密腐烂，来了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和她一起分担苦难了。</p>
她还在抽泣，说：“哭得我的头好痛。”</p>
宋野枝用开水烫了毛巾，拧干，搭她额头上，担心地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p>
赵欢与敷着毛巾仰躺在床上，像被一条白毛巾镇压了。剩一对眼珠随宋野枝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忙上忙下，仔细看了许久，她突然说：“都太可怜了。”</p>
宋野枝倒了两杯热水，问：“我们吗？”</p>
“我们两个。”</p>
“也有一些幸运。”宋野枝思虑良久，这样说。</p>
赵欢与又变得呆呆的。</p>
头顶上的风扇转了一圈又一圈后。</p>
她说：“是。”</p>
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p>
“我从初三就意识到自己喜欢他。但我，我历来把对他的这份感情视作洪水猛兽，视作我没心没肺，一帆风顺的人生里，唯一的劫难。”</p>
宋野枝给她换了一条毛巾，冒起腾腾热气。</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