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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p>
往生乡向来昏暗，唯一能透着些光亮的，除了以鲛人泪为原料制成的壁灯，只有南边那处开了扇小窗的牢房。</p>
齐若芳跟在淬雪身后，掌心燃着灵力升起的焰火以照明。他看着淬雪轻车熟路的将那扇沉重的铁窗敞开些口，使得微弱的霞光伴随着星月落在地上。</p>
他收起灵力，缓缓上前几步，与淬雪肩并肩——实际上是他微微歪着脑袋，撒娇似的将头靠在淬雪的肩膀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像是已经做过无数遍。而因为久违的亲密接触而暂时失去理智的淬雪，自然不知道齐若芳心里的小人早就蹦跶上天，他早在几百年前就想这么做了，可惜淬雪那时候成天是一张无欲无求的脸，和他谈情说爱比登天还难。</p>
齐若芳满足的叹了口气。</p>
往生乡虽然条件简陋，不过好在两个人都不是对物质太过挑剔的主。待到夜深人静，齐若芳一手拽着淬雪那身覆在自己身上的外袍，一手不安分的扣紧了淬雪的五指。淬雪俯**来，将亲吻落在他的眉眼间时，听见齐若芳发出梦呓般的呢喃。</p>
“我以为是在做梦。”他说，“三百年了，淬雪。三百年了呀。”</p>
淬雪没有说话，确切的来说，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对于拥有着无限寿命的他们而言，三百年算不上什么，可当它牵扯到齐若芳时，哪怕是眼下的一秒钟，淬雪都不愿意浪费。</p>
他知道齐若芳看上去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的随性模样，可却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狂妄背后是被接受的审判。下一个亲吻落在鼻尖时，淬雪用手遮住了齐若芳那双半阖的眼睛，那双眸子里流转着的朱红像是涡流，浓厚的哀愁和极致的思念混杂在一起，多看一眼就叫他愈心疼一分。</p>
第三个吻印在唇上，齐若芳张开双臂，虚环住淬雪的脖颈。轻薄的衣袍随着他的动作落在地上，在一片冷冽夜色中如同白雪茫茫。可齐若芳未分出一点神来，他眼底的那抹朱红中溶入了融融月白，交织在一处后又拥抱着消散开来，最终只留下漆黑如常人般的眼瞳。</p>
喘息声渐停后，即使齐若芳精疲力竭，可还是撑着精神不愿意入睡。淬雪无奈的由他牵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研究什么稀世古董一样来回把玩：“不知明日会遇见怎样的恶鬼，还是先睡吧？”</p>
“什么样的都无所谓啦。”齐若芳瘪嘴，“只要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p>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吉利，淬雪敲了敲他的脑袋，换来了一个吐着舌头的鬼脸。齐若芳将身子缩在淬雪怀中，低声道：“说起来，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窍的？”</p>
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却怎么也无法确定。他的确像是做了一场经年大梦，而淬雪在他入梦前还是一根不解风情却努力想要明白世间真情的木头。</p>
这问题问的好，竟是一下子将淬雪也噎住了。昆仑玉沉默半晌，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怀里的人明明紧张到微微发抖，看上去却还是往日里那副样子。他将手覆在齐若芳的后背，颇具安抚意味的拍了拍，待到齐若芳的精神放松了些，他才缓缓开口：“••••••我也说不清。”</p>
齐若芳没料到他这样回答，反应过来后不知自己是该暴起揍人，还是该骂自己白期待一场。</p>
可淬雪没有给他再思考的机会，他摩挲着牵过齐若芳的手，将剩下的话补充完整：“最开始是在昆仑山上见到你，那时你还叫作朱瑾，在西王母膝下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我生来便面对一望无际的冰原，鲜少与人碰面，可那天远远瞧见你同旁人笑语的模样，竟无论如何也忘不了。</p>
“我确实是想知道，当初的你是为何能露出那般笑容的。你转世为人，收留我的那段日子里，依旧会笑面迎人，可我想了解的并不是那样的笑，也不是那样的感情。如今想来，那时我便心悦于你，只不过自己浑然不知罢了。</p>
“我只觉得你在我身边时，我再也无法将你与常人同等对待。我不明白这样的转变是因为什么，而我每思虑一分，心中便会愈发焦躁，所以才提出离开那里。之后几年，你我时常书信往来，我却始终无法凭自己参透世间情爱，而之后再见到你时，你浑身血迹躺在那儿••••••我想，我大概是明白世人口中的绝望是何物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