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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简生眯着眼睛往外看，还没看见什么，就听有人扣响了门。</p>
门没锁，半掩着的，来人轻轻一推就开了。一个老汉领着一个男孩进来了。</p>
那老汉看起来有六十了，皮肤黝黑干枯，瘦得没半点肉，皮包着骨头，进来就上前谄媚得去握梁简生的手。</p>
“这是……”梁简生并不认识这人，默不作声将手揣回口袋里。</p>
老汉嘻嘻笑着，手里握着什么东西要往梁简生手里塞，“梁先生吧？……刚才孩子骑着三轮从地里回来，不小心刮了您的车……这是一点补偿……”</p>
他说话不怎么利索，说的是山里的方言，梁简生只能听出来个大概，他这才看清楚对方手里那是一沓纸币:一张破破烂烂的老版一百人民币，几张五十的，还有缺了角的二十十块用透明胶布贴着，竟然还有五毛的！</p>
“这钱您一定收着，是孩子不小心，我已经骂过他了！”对方态度倒是诚恳，“那车挺贵的吧，这点……不够的话我再回去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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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的男孩低着头不说话，长得倒是怪漂亮的，长长的睫毛颤着，似乎是在内疚。按道理说，他这么大的孩子都该喜欢跑闹，也从小黝黑，但眼前这个却不然，白嫩嫩的，大概是村子里常年多雨不见阳光的缘故。</p>
男孩穿着短衣，鞋子上还沾着泥土，牛仔裤旧得发白，露着半截白皙的脚踝。</p>
“你孙子？”梁简生没接那钱，点着下巴问老汉。</p>
老汉自顾自放在了一边的桌上，讨好地笑。不知道是不是梁简生这些年看人看多了，他笑得不但没让人觉得亲近，反而有几分不舒服，“是儿子，就这么一个，疼着呢。”</p>
梁简生不无惊讶，没半点像不说，看起来还像爷孙辈。但他也没说什么，他还没兴趣管别人的家事。</p>
“还上高中吧？”梁简生随口问了两句，他和乡亲并不熟，也没有要熟的意思，打算找个理由把眼前的人打发走。</p>
老汉没看出来他的不耐烦，老实回答:“该高三了，不过不让他读了。”</p>
梁简生又掏出火机点了一支烟，一头疼就犯烟瘾，抽了口，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学习不好？”</p>
“不是……这孩子勤奋，成绩好得很呢！就是……”他面露难色，不肯再说下去。</p>
他不说，梁简生也没多问，看着外面雨快停了，隐隐约约能听见老管家在隔壁屋咳嗽的声音，他瞥了眼桌子上零零散散的钱，又越过老汉去看他身后的男孩。</p>
他躲在父亲后面，怯怯地抬起头偷偷看梁简生，又怕又目光交接的一瞬间快速低下了头，手指局促不安地绞在衣角，脸上爬了一片晕红。</p>
因为淋了雨，墨黑色的头发粘在白皙的脖颈上，水滴顺着他细长的脖颈流进了短衫里。男孩的胳膊上隐隐有青紫的痕迹，不过老屋子里暗，看得不真切。</p>
梁简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半眯着的眼睛里明昧不清。</p>
外面老管家醒了，问司机门外停着的是谁的三轮车，老汉听见了声音赶紧出去跟他解释，用梁简生听不太懂的方言交谈起来。</p>
烟抽了半根，梁简生便灭了烟头。</p>
男孩咬着嘴唇，欲言又止，显得有些懦弱。梁简生不怎么喜欢这样的性格，他在商场上混多了，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就说。”</p>
话音落下两秒，男孩犹豫了片刻，突然上面两步跪在他面前，“……车、车是我不小心划的，等我打工挣了钱会还给您的……我给打欠条……”</p>
他的目光放在了桌子上的一堆零散上，“……这些，家里就这么些了，今年没多少收成，我打工挣了还您……您别收他们的钱……”</p>
他握着梁简生的手，眼睛里闪着光和怯。</p>
那些钱梁简生本来也没打算收，看不看得上另一说，那点连他吃个早饭都不够。修车？差得也有点太多了，他那车蹭块漆没几千上万块能下来？</p>
何况梁简生不缺那点，这几年也没少给村子里捐款搞建设。</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