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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韶光进宫觐见皇帝那天，正是三月初九, 她上一世的生日。</p>
林晏上完朝回来, 接着沈韶光，又返回去。</p>
听说皇帝召见自己, 沈韶光开始有点惊讶, 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沈家冤案唯一的幸存者，还碰巧算是救驾有功, 再有林晏和李相的关系，皇帝表示出个怜悯安抚之意，也正常。</p>
以沈韶光的眼光看, 今上算不得什么雄才大略, 什么睿圣英明，但这位皇帝脸皮有点薄, 有那么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太奢侈, 国库里的银钱少，他就一个园子拖拖拉拉地修了好几年；上位后，不好意思狠狠给朝堂、军队大换血, 只一点一点地掺水；既收了自己这些人的“好处”，就不好意思再压着沈家的冤案……</p>
脸皮不够厚，心肝不够黑, 可能算不得一个多好的皇帝, 但庶几可以算个好人。</p>
听沈韶光如此评价皇帝, 林晏笑起来，他早就发现阿荠对皇家缺些尊重，反而带着点审视，颇有些六朝士族的味道。</p>
作为一个士子子弟，一个少年时就颇有才名的人，林晏也曾有过轻狂的时候，那时候与裴斐一同读史，臧否人物，评议古今，凤歌笑孔丘不至于，但是委实薄看过很多皇帝。</p>
林晏颇同意沈韶光的话，今上的“脸皮薄”“仁厚”固然有时候是不得不如此，但也与他的脾性有关，今上在皇帝中，属于很有“人味儿”的。</p>
沈韶光“嗤”地笑了，我们林少尹的一张嘴原来也可以这么尖利。“人味儿”……可不是吗，多少历史上有名的皇帝，韬略本事都不缺，就是缺点“人味儿”。</p>
林晏倒不怕在她面前露了“原形”，反而有种畅**，在心仪的人面前，把各方面的自己，真真实实地展示给她看，就像洞房之夜……林晏咳嗽一声，微笑着对沈韶光道：“我们走吧。”</p>
沈韶光狐疑地看看林晏，总觉得他不太自然。</p>
沈韶光与林晏讨论皇帝，皇帝也与秦祥讨论他们。</p>
秦祥是彻彻底底的自己人，皇帝不瞒他：“等北边的战事了了，大封功臣的时候，让林晏做京兆尹吧，让白老叟去洛阳养老去，莫要占着窝不下蛋。”</p>
听圣人说出这样俚俗的话，秦祥笑起来，嗔道：“圣人莫要跟那起子小宦学说这样的话。小心在朝上说漏了嘴，让御史说道。”</p>
皇帝笑道：“说就说吧，朕还让他们说的少吗？朕修园子他们管，上朝晚了他们管，连夏天穿个半臂衣服他们也要管，也不缺这一桩了。”</p>
秦祥笑着说回林晏：“这林少尹年纪虽轻，倒是个有担当有胆识的，难得还不迂腐，我们京兆啊是该有个这样的人撑着。”</p>
秦祥鲜少在皇帝面前评价朝中官员。听他如此说，皇帝饶有兴味地看他。</p>
秦祥总结：“委实是个能耐人。”</p>
“我还看中他身上那点‘侠气’。”皇帝与秦祥说起他先前为崔伯渊奔走的事，“虽面冷，却心热，颇有些先贤之风。用这样的人，放心。”</p>
而提起沈韶光，秦祥不由得露出轻松的笑来，“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小娘子，样貌既美，又极聪慧……”秦祥停住，可惜没有留在宫里。</p>
两人主仆二十载，听他话音儿，皇帝便知道他如何想的。皇帝又想起林晏那看似平实的夸耀来，这位小娘子的聪慧毋庸置疑，但选妻妾，谁又首重智谋呢？又不是选幕僚。</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