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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二蛋戴着草帽,卷着裤管,扛着锄头正走在从田里回家的路上。他腿部肌肉结实,走起路来步履稳健,坚实有力。自从铁根柱去世以后,他就撑起了这个家,他逐渐变得少言寡语,不苟言笑,沉重的岁月似乎已在他年轻的脸庞上种下了烦恼的种子。</p>
天空飘着微雨,地上很潮湿,空气里潮潮润润的。细雨像针线头一样飘飘洒洒,落在远处的青山上、农田里,飘在近处的农舍上,洒在低垂的柳枝头,更融进农人‘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闲散自在的脚步中。</p>
村中有一口大碾盘,路过的人闲来无事总会停下脚步抽一袋烟歇歇脚,聊聊国际国内形势,叙叙家常,从基辛格访华一直能聊到**南巡,又从猪肉价格的飞涨聊到城里某个官员包养**……,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发表着自己的高谈阔论。</p>
这里是孟西村信息最流通的地方。</p>
天南地北,五湖四海,母鸡下蛋,公牛配种……,在这里都可以由不同人的嘴里流出来,然后再流进其他人的耳朵里,或引发争议,或啧啧称奇,或拍手称快,或哈哈大笑,不同的情态要根据信息的广度和深度而论。在这里,人们可以暂时抛开枯燥无味的生活尽情地东扯西扯以展示着自己的才情,胡乱地吹着牛逼以打发无聊的人生。</p>
铁二蛋一直觉得这些人很无聊,所以他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都绕着走,他不想看到那些在烟雾缭绕中满嘴喷唾沫星子的人,他也不想听到那些胡乱扯淡不切实际的声音。</p>
可是今天他远远地就听见他们在谈论‘来凤赌场’的事,表情严肃,神态庄重,绝无往日半点嬉皮笑脸,胡侃乱吹的样子。</p>
铁二蛋慢慢地走近,想听听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p>
走近了,就发现五个人斜坐在碾盘上,有村西的张阿鱼,王铁牛,村东的孟天柱,李大脑门和杨立三的老婆,他们个个都蹙着眉,紧绷着面皮,脸上凝着一层疑云,像是在讨论着一件极为悬疑的事。</p>
孟天柱从上衣兜里掏出一盒窝窝囊囊的烟,抽出两根,递给张阿鱼和王铁牛,点了火,吸了一口,才说:“想那葛老虎和苗阿凤也算老实本分,做事也磊落光明,怎么就……,哎,这世道好人总是不长命!”</p>
王铁牛弹了弹烟灰,说:“听说警署的人去了也只是从一堆灰烬里刨出九具黑炭似的尸体,经人辨认,一具是葛老虎的,一具是苗阿凤的,另两具是两个打杂的,剩下的五具是当晚在哪里赌博的人”</p>
铁二蛋在暗处听得气血上涌,自从他爹去世之后,他有一阵子没去‘来凤赌场’了,他正打算过两天去看看干爹和干娘,没想到现在已经阴阳两隔了。他突然觉得心口很痛很痛,痛的有点窒息。他刚一抬头,就感觉天旋地转,耳晕目眩,他的身子慢慢地就瘫在地上……</p>
他的脑海里闪现出葛老虎和苗阿凤那醇厚的笑容来,待他视如己出。每逢过年的时候,苗阿凤总把他打扮的就像是阔家公子哥,平时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给他留着。有一回绣了一双虎头小鞋,就笑着说:“留着给二蛋的儿子穿”,铁二蛋就嘎嘎地笑:“老婆都没有,哪来的儿子?”,苗阿凤就瞪他一眼,说:“你和巧儿不是早晚的事么”。</p>
葛老虎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带一大堆土特产给他,铁二蛋总会吃得肚皮胀胀的,眼神呆呆的,表情傻傻的。葛老虎爱喝酒,铁二蛋也每次必和干爹喝两盅,一老一小的笑声很快就融进了那温热的酒气里,喝醉了两个人就躺在炕上呼呼而睡。</p>
往日的恩情,历历在目,恍如昨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