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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将泡好的茶放到胡员外跟前,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世上冤大头并不少,但做冤大头还自认占了便宜的,胡员外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p>
胡员外是杜老爷的好友,二人家境相仿,幼时相交,表面上春风和睦,私下里暗暗较劲。从夫人容貌到儿女课业,从身长腰围到穿衣戴帽,总要比个高低。</p>
杜老爷子去世后,胡员外没了较劲的人,一时有些无趣,便将目光投到杜老爷的儿子杜长卿身上。隔两月便来抓药,顺带以世叔的身份教训一下小辈,寻得一些心灵的慰藉。</p>
杜长卿每每摆出一幅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这叫胡员外感到很满意。反正他每月都要买一些补养的药品,这点银子对胡员外来说不值一提,对于落魄的杜少爷来说,却能让仁心医馆再多撑个把月。</p>
可以说,杜老爷死后,胡员外就是杜长卿的衣食父母。</p>
对待衣食父母,态度总要摆得谦恭些。</p>
杜长卿抓完药,又坐到了胡员外身边。果然,胡员外喝了几口茶,又开始教训起杜长卿来。</p>
"长卿啊,当年令尊病重,嘱托我在他过世后多加照顾你。我与令尊相交多年,也就拿你当半个儿子,今日就与你说说知心话。"</p>
"别人到你这个年纪,都已成家立业。令尊在世时,家业颇多,一间医馆进项不丰也无碍。现在就不同了。你靠医馆过活,这医馆位置虽好,但铺面太小,来抓药的人也少。长此以往,必然开不下去。就算将医馆卖掉,换成银钱,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p>
"我看你人是伶俐,也有几分才情,何不考取功名,谋个一官半职你瞧我家里两个不孝子,是及不上你聪慧,可家中自小教他读书,如今,也算小有事业。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儿子,前些日子又升了俸禄……"</p>
杜长卿洗耳恭听了半天,直叫胡员外将半壶茶喝光了,说得口干舌燥才罢休。待胡员外要离开时,杜长卿将屋里剩下的半盒云片糕包了,一瞥眼瞧见桌上剩下的一包药茶——这是上回那个卖蒲黄炭的姑娘送的搭头。阿城舍不得扔,喝了两日没什么毛病,就留了下来。</p>
杜长卿将这包药茶和方才吃剩的云片糕一同用红纸包了,塞到正在上马车的胡员外手中,嘴上笑道："叔忙得很,小侄也就不远送。刚过春日,特意给您备的春礼。里头的药茶可缓解鼻窒鼻渊。您老一定保重身体。"</p>
胡员外哈哈大笑："长卿有心了。"吩咐马车,扬长而去。</p>
马车一走,杜长卿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边往屋里去边气不顺道："这老酸儒,总算送走了。"</p>
阿城道："其实胡员外说得也没错,东家,您可以去考个功名……"</p>
杜长卿瞪他一眼："说得容易,我不考功名是因为我不想吗"又骂骂咧咧地开口,"我老子都没这么教训过我！"</p>
"俗话说,狗对着主人都要摇尾巴呢,如今医馆里进项都靠着人家,"阿城笑,"东家就多担待些呗。"</p>
杜长卿一脚朝他**踢过去："谁是狗你说谁是狗"</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