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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格黑眸清湛,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她,不言语,也不解释。</p>
甄意微微一笑,朝他伸出手臂;</p>
他接住她柔软滑腻的手腕,往自己身前一带,两把轮椅便滑动着,轻碰到了一起。</p>
她便开心地笑了:“好好玩。”</p>
言格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p>
她摸摸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里画圈圈:</p>
“言格”她的声音异常的柔软娇俏,是在撒娇。</p>
“嗯?”</p>
“我想上庭。”她满心期盼,盈盈看住他。</p>
他垂了一下眼眸,反握住她的手,等她继续。</p>
“我想上庭,想自己做辩护人,还想搞清楚这两件死亡案的真相。不管是不是甄心,我都想弄清楚。不然,心里似乎一直不会放下。”她说着,还很顾虑他的好心,又乖巧道,</p>
“至于你请的律师,让他们给我做律师团好不好,有他们的协助和帮忙,一定会稳操胜券。”</p>
言格不言语,仍旧只是静静凝望着她。</p>
可只是那样一个安静的眼神,甄意看到了欣赏,却也看到了心疼。</p>
“不用担心我啦。我很想光明正大地把这件事情做一个了结,即使站在公众面前,我也要昂头挺胸,问心无愧。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p>
她歪着头,灿烂地笑了,</p>
又软糯糯地摇摇他的手,“好不好啦”</p>
她还要说什么,他伸手过来,捧住了她的脸颊,她一瞬间便词穷了,鬼使神差般只能定定地望住他。</p>
言格眸光深深,拇指缓缓在她脸颊上摩挲,所有的怜惜与不舍全封存进了心底,眼中只有淡然的支持与信任,回应了一个字:</p>
“好。”</p>
甄意,你想要自由,我便给你自由。</p>
关于淮如死亡的细节,甄意记不起来了。这并非言格对她的催眠干扰。</p>
被囚禁时,由于杨姿对她的刺激,她想起了言格让她忘记的事,想起了那天淮如闯入她家后所做的一切,说的一切。</p>
可记忆卡壳在了阳台上,当她脑子里出现那个“杀了她”的声音后,什么都不记得了。</p>
关于杨姿死亡的细节,甄意也记不起来了。</p>
司瑰的“死”刺激得她几乎发疯,她记得自己的身体朝杨姿走过去,甄心在说“杀了她”,她拼命阻止和挣扎,不断摔倒在地又站起。</p>
她累得筋疲力尽,痛苦不堪,最后晕了过去。等从噩梦里惊醒时,杨姿已经死了,腹部的枪洞还在冒血,而左胸口上插着一把刀。</p>
淮生挑着眉看甄意(甄心):“你果然对她恨之入骨,一刀直中心脏,厉害。”</p>
那时,甄意心都凉了,却只能装作甄心,冷哼一声,看着死去的杨姿,鄙夷地说了句“该死”。</p>
杨姿是不是甄心和这具身体杀的,她已无力去管,她只能用尽所有的心思和精力支撑这具破败的身体站起来,逼迫自己死死忍住浑身爆发的疼痛,装作若无其事。</p>
距那件事过去整整45天了。直到今天,甄意的身体也说不上是完全康复,心理上的伤害和阴影则更无法衡量。</p>
汽车行驶到法院门口的时候,车外的记者围堵得水泄不通,满世界的闪光灯要晃花了人的眼。即使车窗上是深黑色的玻璃,也有一丝丝光线刺进来。</p>
这一年,甄意参与的庭审案,一个比一个引人注目。</p>
唐裳宋依案一战成名,戚勉案声名鹊起,淮如林涵案扬名立万,一跃跻身大律师之流;却在人生最意气最巅峰的时刻,深陷两起谋杀案。</p>
比起这一切,最攫人眼球的莫过于她的人格分裂。</p>
这种通常只存在于影视作品中的精神病症激起了所有人的猎奇心理。最近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报纸媒体都在谈论“人格分裂”的基本常识和特征,电视台也凑热闹地开辟了专门的专家讲座,为公众答疑解惑。甄意曾经参与过的庭审全都被拿出来剖析。</p>
一度有谣传说,甄律师委托了HK最有名的7位大律师组成金装大律师团,为她打官司,她甚至不会出庭,从此消失在公众视野。</p>
但,后来很快证明那只是道听途说。</p>
甄律师不仅要出庭,甚至还申请了自己为自己辩护,自己做自己的辩护人。而这又是HK庭审史上少见的先例。</p>
媒体把这次庭审定义为比上次淮如案更诡异的“世纪大庭审”。</p>
不管这次开庭的结果如何,这个年轻的女律师注定将成为HK法庭史上的传奇人物了。</p>
这段时间,外界大风大浪,甄意心底却始终安宁,庭审需要准备的手续全交给了言格请来的律师团。</p>
在录了口供,接受8位精神科医生的鉴定后,她一次也未再露面,每天都窝在言格的公寓里,在他的陪伴下,心无旁骛地看材料。</p>
每天都有一点新感受,每天都对自己更坚定一分。</p>
就像到了此刻,车外喧闹嘈杂,她却靠在言格怀里,凝神静气的安然模样。</p>
模糊的人声被隔离在外边,车厢里静谧而安详。</p>
言格应她的要求,在给她念诗。自上次看见安瑶给言栩念诗后,她就心血来潮了,时不时给他提着要求。</p>
小女人心怀的情诗,言格读起来并不太习惯,嗓音微微窘迫,有些尴尬。</p>
她闭着眼睛听着,满心惬意。</p>
汽车驶进法院,把记者们留在了身后。</p>
言格一首诗念完,车也停住。</p>
下了车,他便沉默了,只一直握着她的手,送她走向法庭;她无声跟在一旁,知道他心疼她这般挺身而出的面对。</p>
长长的走廊里,彼此都是一言不发,只有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响。</p>
这次,检控方提出的控诉很微妙,并非“谋杀罪”,也未提及“终身监禁”;而是用了“非预怀恶意”的“非法杀人”。</p>
如此,检控方甚至不用举出确凿的证据证明甄意对两位死者有恶意,有预谋。</p>
只需证明她的确杀了人,她有精神问题,就可以让法庭下判定,将甄意“囚禁入精神病犯人看管所”,实际上就是精神病监狱。</p>
不太长的走廊很快到了尽头,言格停下脚步,眸光清浅望着她,拇指仍是习惯性地在她手背上摩挲,或许有很多话,终究却只缓缓说了一句:</p>
“甄意,我相信你的能力。”</p>
分明有那样多的心疼,说出来却是一句信任。</p>
甄意一时眼睛发酸,差点儿流泪。</p>
但她是甄意,当然灿烂地笑了:“你好好看着吧,我最厉害啦。”</p>
她冲他招招手,转身走了。</p>
这次庭审是甄意第一次坐上被告席。</p>
她隔着栏杆看,旁听席上是黑压压的人群,全都眼神好奇地看着她,像看笼子里的动物。</p>
她不介意,一眼就看到了言格,清隽而卓然,分明从不张扬,可到了哪儿都是天生的出众。</p>
此刻,他亦是看着她。虽然距离太远瞧不清眼神,可她也知道他必然是温柔专注的。</p>
甄意垂下眸,想了想自己的辩护点:“没有杀人”,“能够自控”,“可以自主入院接受治疗”,但“不能强制关押”。</p>
曾经有一瞬,她想过,她的病情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她也害怕甄心会随时窜出来害人。她这样的社会危险分子理应被关押起来,住进精神病监狱里永无自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