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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当初他们大学去实习的那一次，他也是接到家里的电话要赶回去，她人必须留下，心却是跟她在一起的。</p>
这回她总算人也可以陪在他身边了。</p>
姜冬梅的病危是有迹可循的，唐劲风只是没有想到，这回出差之前她胃口好了一些，其实已经是回光返照。</p>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大概是靠最后这点念想吊着才勉力支撑。</p>
意外的是，高月发现穆锦云也在，纳罕地问：“妈妈，您怎么来了？”</p>
“我先前就跟医院的王主任打过招呼了，知道小唐妈**情况不好，特意过来看看。”穆锦云把两个年轻人脸上的凄惶和焦虑都看在眼里，“快进去吧，唐妈妈还在等着你们。月儿，你也跟着一起去。”</p>
生死面前，其他都只是小事。</p>
陪在姜冬梅病床边的人是唐正杰。</p>
多年不见，高月只觉得他又苍老了很多，身形佝偻，脸上印刻了更深的皱纹，越发跟唐劲风不像父子了。</p>
看到儿子赶来，他有些惶恐地站起来，把床畔的位置让给他们。</p>
“妈……妈妈，我回来了。”唐劲风伏在床边，抓着母亲的手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来。</p>
姜冬梅艰难地睁开眼：“你来了……还有小月……”</p>
高月在旁边站着，不争气地比唐劲风还先红了眼睛：“阿姨……”</p>
她本来打算先退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的，但姜冬梅这一声小月，就已经是最好的挽留。</p>
她没有多少时间了，每说一个字，都是她对这尘世间的最后一点念想。</p>
她抬了抬手，高月会意，在唐劲风身旁蹲下，跟他一样握住了姜冬梅的手，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的生命流逝得慢一点。</p>
她似乎很满足，脸上因长期卧病在床而生出的病气似乎都淡了：“真好……你们还在一处，真好。小风啊，今后……要好好珍惜。”</p>
其实她知道，并不是孩子不想珍惜，是他背负的东西太多太沉重。</p>
她人生后半程的这三十年，十五年，七年，一年……经历婚姻家庭的美满，巨变，怅然若失，病入膏肓……已经很累了，可孩子们的人生才刚刚开了个头而已。</p>
“妈……”</p>
姜冬梅吃力地想要摸摸儿子的脸，可是真的已经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了。</p>
她看向旁边的高月，年轻女孩的眼睛亮而清澈，眼泪已经漫过眼睫，红红的一圈。</p>
她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仿佛也是在这间病房，也是这样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什么话都还没说，小姑娘就先掉眼泪了。</p>
第一眼就投缘，可能就注定他们是要做一家人的，只是可惜她熬不到再聚天伦就要离开。</p>
高月抓着她熬到干枯的手，她轻轻回握：“我们家小风……以后就拜托你了。你们好好的，我会一直……一直守着你们……”</p>
到了这一刻，她其实并没有悲伤的情绪，顶多，也就是有点遗憾罢了。</p>
至于那个人……</p>
她看向站在床尾的唐正杰，夫妻一场，谁亏欠了谁，这一辈子是说不清了，来生……大概也不会再相见了吧？</p>
眼睛慢慢阖上，反握住两个孩子的手也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点气力。</p>
低着头的唐劲风似乎反应过来，抬起头，已经在那张最熟悉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生命的征象了。</p>
“妈妈……妈！”</p>
高月还是第一次看到唐劲风这样哭，尽管她眼泪掉得比他厉害，但也很清楚现在没有人比他更伤心难过了。</p>
姜冬梅的后事办得很简单，遗体火化之后，就只剩一掊骨灰交到家属手里，然后转入公墓安葬，今后就只有固定的日子去祭拜时才能再亲近一些了。</p>
唐家父子从头到尾都很平静，没再掉过眼泪，这一点上来说，唐劲风跟他父亲其实很像。</p>
有些情绪他装在心里不说，并不等于就不存在。</p>
高月把手悄悄放进他手心，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深冬的天气里，他手心是滚烫的，捏了一层薄薄的汗。</p>
“别太难过了，你妈妈现在自由自在的，肯定比生病的这几年开心。”</p>
病得太久，整个人都像被病魔囚禁了一样，除了病房哪里都去不了，现在反而解脱。</p>
唐正杰离他们远远的，要顾及唐劲风的感受，他一直都不敢靠的太近。</p>
唐劲风的神色是苍白的，不管是面对高月时的一点笑意，还是面对父亲时的不假辞色，跟平时那种生气勃勃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p>
如果人的表情也是有颜色的，那此时此刻就只有苍白才能形容他。</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