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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报名目，每一种料子，大小数量品级，纵横交错几十种，连琉璃珠子都没漏。他知道纪慎语博闻强记，听什么都过耳不忘，报完问：“记住了？”</p>
纪慎语点头，惊讶道：“你全都记得？”</p>
那些料是丁汉白的宝贝，他买了多少，用了多少，一向记得分明。屋子可以乱，院子可以乱，唯独来去的账目不能乱。可惜丁延寿不懂，这半辈子一心都扑在钻研技艺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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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人做不了生意，所以才那么吃力。</p>
午后晴得厉害，最适合老人儿孙绕膝，或者有情人缱绻消磨，可惜纪慎语不能待太久。他费劲站起，拧着身体走了两步，极其僵硬。丁汉白小心扶着，不行，那搂着，还不行，干脆抱着。</p>
张斯年恨这世风日下：“用板车推回去得了！”</p>
丁汉白不理，蹲下叫纪慎语伏肩上，背起来，趁着太阳正好出了门。他蹬着双上海回力，一步步，出了胡同到街上，找树荫，就那么从崇水朝池王府走去。</p>
纪慎语低头，不能让行人瞧见他的脸，久而久之气息拂得丁汉白一层汗，直躲他。“我坐车回去吧，你别走了。”他给对方擦擦，“将近十里地，你想累死么？”</p>
丁汉白说：“区区十里地，我倒希望有二十里、五十里。”</p>
路越长走得越久，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会更多。</p>
此时就是这境况，分秒都要珍惜。丁汉白身高腿长，还背着一人，在街上回头率颇高，他倒不怕瞧似的，还冲人家笑一笑。</p>
“把想我的话写在信封里，你不怕我没发现？”他忽然问。</p>
纪慎语说：“没发现省得惦记我，发现了就知道我惦记你。”他只吃了半碗汤面，嘴上却像抹了蜜，“师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这次我能偷跑来见你，下一次呢？”</p>
丁汉白反问：“你这次是怎么偷跑来的？”听完纪慎语的解释，他掂掂对方**，“你回家后要让老三知道你偷偷见我了，那老二也就知道了。我刚走一个月他就来劲，绝对巴不得你也快走。”</p>
到时候丁尔和一定指使丁可愈看管松懈点，他们见面就容易了。纪慎语沉默片刻，他怕丁延寿知道生气，而且丁延寿不同意的话，他们要永远像这样见面吗？</p>
丁汉白说：“不会很久的，我爸当初只是缓兵之计。”纪慎语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天底下没有一个人连行动都要管着另一个人的道理，丁延寿明白，只是在拖延，并试图在拖延中等待转机。</p>
他们两个一句一句说着话，拐个弯到了刹儿街街口，柳树新芽，墙角黄花，风景正漂亮。纪慎语从丁汉白的背上跳下，被背了一路，这一段着实不敢再懒了。</p>
为了保险，他们应该此刻分别。</p>
可丁汉白没停，纪慎语也没阻止。</p>
一直一直走到丁家大门外，那俩小石狮子面目依旧，屋檐的红灯笼摘了，只吊着两只灯泡。影壁隔绝了里面的光景，却也给外面的人打了掩护，好坏参半。</p>
“回去别干活儿了，睡一会儿。”丁汉白低声，嘱咐完盯着纪慎语不移开眼睛。他该说一句“进去吧”，可是抿紧薄唇，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p>
纪慎语靠近，仰着脸叫他一声“师哥”。</p>
他硬着心肠退开半步，扬扬下巴：“回吧。”</p>
纪慎语难过了：“还没祝你生日快乐。”</p>
丁汉白彻底破功，上前抱住对方，纠缠着，直挪腾到院墙拐角处。“珍珠。”他切切地说，“等古玩城落成后我包下追凤楼庆祝，我穿你送的西装，你戴我送的胸针。”</p>
纪慎语怔怔的，霎时明白了含义。</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