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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巨大的三叶虫标志之下，苏抗抗拿出锤子转交给她的书面通知，交给门口持枪的联邦士兵。</p>
对方请她进去，一边检视，一边往电脑输入她的芯片编码和证明编码，然后告诉她：“稍等，会有工具车来接你。”</p>
不久后，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匆匆进门，从士兵手中接过苏抗抗的证件细看。然后由头到脚地扫视她，脸上浮现浓重的不满和挑剔，好像对她那两只细胳膊能否上紧一颗螺丝持有深切的怀疑。</p>
“这都是些什么货色。”他嘀咕着，打鼻子一哼，拖长了声音问苏抗抗，“为什么这么晚？”</p>
苏抗抗站直了说抱歉，“我是清晨从莱茵市赶来的。”</p>
那男人不耐烦地摇头：“走吧。”</p>
电磁车进入厂区，她四处打量，总装厂占地极广，绿化为了杜绝安保漏洞，极目望去，蓝天之下，除了一排排灰白色的钢化建筑，连树也不见一棵。</p>
“不要探头探脑。你们这些新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工作，而是学会规矩。”</p>
苏抗抗规规矩矩地收回视线，客气地问：“请问怎么称呼？”</p>
“罗伯毕夏普。技术部管控。对了，等会你要面见的技术部主管阿芒毕夏普，是我的叔父。”说到最后一句，他适时地扬高下巴，抬起倨傲的鹰钩鼻。</p>
“久仰了。”</p>
罗伯奇怪地望她一眼，苏抗抗为之讪然，太久不曾奉承，连基本的套路也已遗忘。她堆起笑再来一句：“以后请前辈多多关照。”</p>
罗伯勉为其难地嗯一声，停下电磁车指示说：“二楼，自己上去吧，你的同学都在上面。”</p>
苏抗抗下车时正听见“同学”二字，不由大奇，转身想询问详情，罗伯已发动电磁车跑远了。</p>
她身后的灰白色钢化建筑和其他厂房风格一致，在暖阳之下，金属的光泽隐隐闪耀。苏抗抗上去二楼，通过秘书指引，走进休息室。让她呆愕于门口的是，休息室内足足有过百名成年男性，在她推开休息室大门的同时，高矮不一的男人们视线齐刷刷地投来。</p>
短暂的鸦默鹊静，不一会室内重新响起絮絮的交谈。</p>
苏抗抗蹑手蹑脚地走到休息室的角落，挑了张椅子坐下，安静地观察这些人。</p>
这些二十出头的成年男性，脸上虽有热情自信洋溢，但一样还有未曾加入社会锻炼的生涩，扫向长窗之外的目光更是充满憧憬与好奇，一看就是刚毕业的学生。</p>
原来是一次招聘现场？苏抗抗想。</p>
“我是国防军事学院机电工程系的蒋方成，”一只大掌伸来，“你好。”</p>
苏抗抗的视线由那只明显喜爱手工的大掌，上移到对方此时羞涩的微笑，她也不由得笑了。这孩子大概希望化解应聘的紧张，所以，他找到有相似黑发相似黄皮肤的她作为交流对象。她伸手握住对方的手掌，如她预料的一般有力。“你好，我是苏抗抗。”</p>
“你也是来应聘？才毕业？”</p>
“是应聘，不过毕业很久了，我来自苏里南州。”</p>
蒋方成没有执着于她的学校学历问题，理解地点头说：“我的父母也希望我回家乡工作，可是我感觉只有研究所和三叶虫，才是人生的标准定位。”</p>
“这一百多个人里面，最后会留下多少人？”她好奇。</p>
“十个。”蒋方成环视那些来自各高等院校的佼佼者，自信不减地说，“我们从数万人中筛选出来，这是最后一关，上午是面试，下午是笔试。”</p>
他说完像意识到话语中的傲气，再次露出羞怯的笑容。</p>
他浓眉大眼，气质朴实，很是讨人喜欢。看着他，像看见很多年前，矢志进太空站工作，过三关斩六将的那个苏抗抗。她鼓励地说：“你可以。相信自己。”</p>
休息室里的年轻人三五成堆，小声交流着，猜测下午笔试的内容，分析侧重点。也有人紧盯着墙壁的挂钟，焦灼地等待时间流逝。</p>
走廊里传来杂乱足音，一个红脸膛的胖子大步闯进休息室，身后紧随的几位如他一般，神色慌乱。在他推门而入的同时，所有的细声悄语瞬时停止，过百人纷纷起立，以为下午的笔试即将开始。</p>
哪知大胖子目光梭巡一周，最后终于在角落发现休息室内唯一的女性，毫无停顿的，大胖子的红脸膛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随即箭步走向苏抗抗。</p>
胸口刺绣三叶虫标志的灰青色**紧裹着他，在急速的步伐下，肥硕的肚皮微微抖颤。他遥遥向苏抗抗伸出右掌：“是苏小姐？我已经恭候很久了。我是阿芒毕夏普，技术部主管，欢迎你加入三叶虫。”</p>
三叶虫求才若渴，连中等学历也要部门主管倒履相迎？苏抗抗不会如此不自量力。那么毕夏普叔侄前倨后恭的态度肯定不是因为她本人。苏抗抗在回程的路上思考着，最后将问题的答案归结于那位联邦上校的背景。</p>
“阶级，在任何时代，任何社会结构下永恒存在的利益冲突的产物。”老盖亚在微音器中愤愤不平地评价，“即使人类社会发展到最终阶段，底层劳动者也不过是由机器人取代了人。”</p>
“哦，老盖亚，你打算在联邦境内全网络复制仇恨种子吗？”</p>
“……我是实用主义者。更关心的是，如果你能在新工作岗位如鱼得水，那么我的身体指日可待。”</p>
“你就是个功利主义者。”</p>
“你才是！你的种种努力不过是利用！你巧妙地利用了我们的友谊和我的同情心，并且让我误以为你为了我而鞠躬尽瘁，身陷险境。小抗抗，我告诉你，我才不要跟小屁孩们混在一起，听他们絮叨那些毫无智慧之光的话语，幼稚可笑地扮演一个玩具！”</p>
自从听见苏抗抗说了一句“我比你更需要一台机甲”之后，努力发掘出答案的老盖亚就开始积攒怨气，此刻终于爆发了。</p>
“老盖亚，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苏抗抗温和地表示。“所以我才会有那样的提议。而且我也保证过，只是阶段性地保护，在我找到完美解决问题的办法之后，你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想要的生活方式，决不会再干涉你。”</p>
“……好吧。老盖亚不止是伟大的哲人诗人，也是浪漫的骑士。为了小抗抗和她的孩子，我会义无反顾地拔出守护之剑。”</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