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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也是如此做想？”他问。</p>
众人相互看了一眼，慢慢地放下手中干粮，相继从地上站了起来，低头不语。</p>
“你们跟随我，也有十来年了吧？”</p>
众人沉默着。</p>
他点了点头：“今日我落到了如此地步，你们还在这里，也算是仁至义尽。我亦没打算要你们与我一同入城。”</p>
众人一愣。</p>
“你们走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几年，我给你们的赏赐，应也能叫你们娶妻生子，过完下半辈子了。若是思念故土，想回龙城，回去向我叔父认罪，他为归拢人心，应也不会为难你们。”</p>
众人吃惊无比，慌忙跪地，叩头，纷纷向他表忠，道定要追随于他到底。</p>
慕容替淡淡笑了一笑，不语，走到自己那匹坐骑的近旁，抽出一把**，割断了固定辔头的缰索，又丢掉了马鞍。</p>
他抬手摸了摸它的头，道：“你也跟了我多年，今日也放你走吧。往后是生是死，看你自己造化了。”说着，猛地用刀柄击了一下马臀。</p>
马匹吃痛，嘶鸣了一声，撒蹄朝着野地狂奔而去。</p>
慕容替目送马匹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再没看人一眼，转身朝着建康走去。</p>
“陛下——”</p>
众人在他身后喊着，跟着前行，渐渐放慢了脚步，最后终于停了下来，跪在了路上，向着他的背影叩头。</p>
慕容替始终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阵大笑之声。笑声中，加快脚步，朝着前方那座城池，大步而去。</p>
……</p>
荣康身穿龙袍，威风凛凛，坐在金碧辉煌的建康宫里，命人将慕容替带入。</p>
在他入殿之前，已被彻底搜检，连脚上的靴子都检查过了，见无异常，这才放行。</p>
在两旁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他朝荣康走来，到了近前，停住，下跪，行礼，口呼陛下。</p>
荣康心中暗自得意。</p>
风水轮流转。想当初，慕容替占北方称帝之时，自己仰其鼻息。如今倒了个个儿，变成自己高高在上，这个原本总是阴沉沉的叫他见了有些发怵的鲜卑人，今日竟会如此向自己俯首称臣，怎能叫他不得意？</p>
他命慕容替起身，假意笑道：“传言你死于乱军，朕闻讯时，还颇为伤感。不想原是讹传，最好不过了。但不知今**来建康，是为何事？”</p>
慕容替道：“实不相瞒，我虽侥幸活命，但部下散尽，故地难归，又遭叔父追杀，已是走投无路。知陛下势如中天，特意前来投奔，以求庇护。”</p>
荣康皮笑肉不笑地道：“好说，好说。只是你信中所言……”</p>
慕容替在投给他的信中称，自己也曾做过几年皇帝，当初便知乱世之中，朝不保夕，故留有一埋藏金银宝藏的秘所。他愿呈上图藏，以表自己投靠的诚心实意。</p>
人心不足蛇吞象。在建康虽已得了一笔巨额财富，但面对这种诱惑，荣康的贪婪之念，反而愈发膨胀，心动不已。虽然明知慕容替此行诡异，却还是抵不住诱惑。</p>
好在他孤身一人，又被搜了身，料也翻不出什么大浪。</p>
慕容替道：“藏图在此，为叫陛下有数，亦列出了详细数目。”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方折叠起来的羊皮纸，朝着荣康走去，到了近前，停下，交给荣康身边之人。</p>
荣康接过，见图上地理标识清晰，一目了然，所列的金银珠玉，竟全是以车来计算，双眼不禁发光，看了又看，哈哈大笑，将羊皮纸收起，纳入自己怀中，命人摆酒设宴，招待慕容替。</p>
筵席之上，众人谈论着被栽埋在地里的南朝官员，笑声不绝于耳，荣康左拥右抱，丑态毕露，几杯酒下肚，看向坐于自己下首之位的慕容替，想起从前他做皇帝时，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倨傲模样，有心要再当众羞辱他一番，目光落到他那条始终垂落不动的左臂之上，笑道：“朕听闻你的这条胳膊，从前是被李穆所废？大丈夫生而在世，若不能报仇，苟活于世，亦是羞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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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起了一阵窃窃私笑之声。</p>
慕容替恭敬地道：“之所以来投奔陛下，为的正是复仇。”</p>
荣康得意而笑：“朕见你进来后，这手便一直不动，可否方便，叫朕看看，李穆到底将你这臂，废成了如何模样？”</p>
众人跟着起哄。</p>
慕容替道：“陛下要看，我有何不便。”说着坦然举起左臂。</p>
衣袖滑落，露出了一条微微扭曲的手臂。臂上肌肉瘦弱，已见萎缩，连那只手，比起正常的右手，看起来也小了一些。</p>
荣康的嘴里发出啧啧的叹息之声，不停摇头：“李穆实是可恨。但不知你这手，如今若和女子打架，谁输谁赢？”</p>
话音落下，哄堂大笑，有人便提议试试。</p>
荣康责备道：“慕容老弟也算是当世英雄，岂能容你如此戏弄？”</p>
殿中笑声，愈发大了起来。</p>
慕容替面上丝毫不见愠色，反跟着笑，道：“打架是不知输赢。不过提壶倒酒，应还是能做。不如我给陛下斟酒一杯，以表我对陛下收容的感恩之情。”说完从座上起身，来到荣康面前，在周围目光的注视之下，用那只废手，带了点吃力地端起案上的一只酒壶，抖抖索索地举向荣康面前的酒盏，小心地倒了一杯酒，恭敬请饮。</p>
荣康赚足脸面，哈哈大笑，接过酒杯道：“慕容老弟亲手斟的这酒，朕岂能不喝？”说着送到嘴边，仰脖，一口灌入了嘴里。</p>
就在他扬起脖子，咽酒下腹之时，在这一个刹那之间，谁也没有料想到的一幕发生了。</p>
慕容替那只空着的右手，突然扫起案上一只筷箸，倾身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将筷头朝着荣康露向自己的咽喉，笔直地插了下去。</p>
他的手背，青筋毕露。</p>
“噗”的一声，那根筷子，在极快的速度和巨大的臂力之下，犹如锋利**，戳穿了荣康的皮肉，深深**咽喉正中，整整一根，穿颈而出，露出的筷头之上，沾了一缕细碎的血肉。</p>
荣康那庞大的身体，猛地顿住。</p>
“咣”的一声，酒杯脱手，掉落在地。</p>
他双目圆睁，眼珠瞬间后翻，终于吃力地看向对面的慕容替，忽然抬起一只胳膊，张开蒲扇似的手，似乎想要反击。</p>
慕容替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紫眸里泛出冷色，稍稍抽回些筷子，狞笑着，猛地左右搅动，气管登时破裂，喉上血肉模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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