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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意外来得又凶又急, 毫无征兆。</p>
迎晨在职期间, 涉嫌收受贿赂现金四十万，还有别的未计入数。同时，公司检举反应，她私下贩卖客户资源, 利用职务便利, 窃取差价，提取项目分红。</p>
张有德的口供，指认。而公司方提供的证据，是从她电脑里拷贝出来的。</p>
人证，物证, 项项清晰罗列。</p>
迎义章强撑镇定, 生生压下心口血气，对身边人一声低斥：“都走开。”</p>
而没多久, 他的私人手机铃声乍响。</p>
接听过程里, 迎义章的脸色严肃, 每多听一句, 他的眉头便如锋利刀刻, 愈深一分。</p>
表彰会开始在即, 广播里响起迎宾曲的前奏。</p>
现场的宣传干事喊厉坤的名字：“该入座了，会议议程的第二项就是表彰，待会你先戴这根红色的绶带, 第三项是任命宣读, 就……”</p>
厉坤清醒过来, 拔足就是往外跑的架势。他这一跑，那叫一个生猛，连着撞偏好几人，最后还是在阶梯上谈事的参谋长眼明手快，拽着他的胳膊抡了半圈，才把人给推搡住。</p>
“厉坤！胡闹什么！”老领导压低声音，心急火燎的警告：“天大的事都给我开完会再说！”</p>
那边。迎义章步履匆匆，也是往门口去。一老一少隔着满座的人，目光对视上，里面是同款的焦虑。</p>
这天，厉坤还是不顾一切的扔下表彰会，跑了出去。</p>
论消息网，迎义章远比他要厉害，一通电话下去，便已了解得透透彻彻。迎义章叫住躁动的厉坤，只颤颤巍巍的一句话：</p>
“别冲动。”</p>
再后来，大伯迎义邦也赶了过来，进门，就是一脸怒意：“她是要翻天吗！”</p>
崔静淑向来柔顺，但被这话一激，忍不住的打抱不平。还未开口，竟被迎义章先一步反驳了回去：</p>
“我女儿，不会做这种事。”</p>
“我联系了庞副局，正是因为证据充分，又是国企性质，她犯事的时候还是个中层，所以才按规定移交给了纪检委！”迎义邦摘了黑色皮手套，往沙发上一扔：“糊涂，实在是糊涂！”</p>
迎义章绷着脸色，不发一语，拿起座机。</p>
“你要干什么？”迎义邦快步，按住电话，深刻提醒：“你刚任命。”</p>
“我是她父亲！”迎义章陡然提声。“如果迎晨真的犯事，任何处理结果，我绝无异议。如果她没做过——谁也别想在她头上动土！”</p>
一瞬安静。</p>
迎义章似是忍到了极致，他突然捂住胸口，呼吸急促，面色窘迫，没坚持几秒，人就软绵绵地往地上栽。</p>
刹那，迎家乱作一团，进进出出的人员，轰轰然然的惊叫。</p>
始终待在角落的厉坤，如同枯木，游荡地走了出去。</p>
他坐回自己车里，抖着手点了根烟。一口下去，是把烟气完完全全吞进了肺底。浓烈呛人的气味贯穿身体，厉坤这才渐渐恢复知觉。</p>
他闭眼，脑子里的那个大问号，终于被捋成了一条直线，因果联系，全都串联通畅了。</p>
迎晨说她工作忙的时候，是市局频频找她调查问话。</p>
迎晨说她好累不想动的时候，是与许伟城应付周旋，劳心劳力。</p>
迎晨说不想跟着他受委屈的时候。</p>
厉坤蓦地闭眼，堪堪忍住这一刻后知后觉的震撼。</p>
其实，是不愿意让他受委屈啊。</p>
愚蠢，天真，傻女人。厉坤在心里骂了好多遍，最后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怎么就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呢，为什么就没主动关心她呢。</p>
一截灰烬堆蓄在烟头上摇摇欲坠。</p>
再睁眼时，厉坤只剩黯然。</p>
他强打精神，从手机号里一个个找，把这个体系内的电话全找了个遍，得到的回复十分一致——“被公开带走，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调查核实，就是直接移交检察院了。”</p>
厉坤跑了一下午，抽丝剥茧般地找关系，求人，得来的却是一个不好的信息：</p>
“证据太铁了。而且是公司与个人集体检举控诉。那张四十万的现金存折是在她办公室找到的。”</p>
厉坤就是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接到了一个电话。</p>
乍一听这道声音，厉坤下意识地眯缝了双眼。</p>
———</p>
万科城小区临江，绵延数十里的江堤，点缀着万家灯火，把春寒料峭的寒夜，都衬托得温暖不少。</p>
看着暖，身上却依旧能清晰感觉到寒意裹体。</p>
厉坤开车赶到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依在栏杆上的沉默背影。</p>
唐其琛察觉动静，侧头：“来了？”</p>
厉坤默着上前，和他肩并肩地站着。</p>
“来一根？”唐其琛从大衣兜里摸出一只精致小巧的金属烟盒，修长的手指一抖，纯白的烟身便弹出了头。</p>
厉坤应了，拿起往嘴里咬住，“借个火。”</p>
唐其琛甩手丢来盒火柴。同时，自己也点了根烟。火苗一前一后，幽蓝亮起，又黯黯熄灭。月夜里，只有了了升空的白烟，成了唯一动静。</p>
厉坤先开的口：“为什么回来？”</p>
唐其琛视线远眺江面，“下午，我接到了电话，知道她出事了。”</p>
短暂沉默。</p>
厉坤：“事情很麻烦。”</p>
唐其琛：“我知道。”</p>
厉坤：“她是被人联合栽赃的。”</p>
唐其琛：“这是鱼死网破，先下手为强。”</p>
厉坤忍了很久，拧头，逼问他：“你为什么要走？”</p>
这是护犊心切——你不走，现在担责任的，矛头直指的，便不是迎晨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