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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瘦高个转过身来，就把狐大仙放在了地上，狐大仙自由了，就哆嗦着站起来，像个小老头一样，弯着腰，一小步，一小步，慢腾腾地往院子外走，走到院门口，它突然回过身，半坐在砖头路上，伸出毛花花的爪子，冲着瘦高个作起揖来。</p>
做了三四下，它才停下来，头都不会的消失在了夜幕中。</p>
谁打到的猎物，那就是谁的，放还是杀，别人插不了口，这是当年东北猎人们默认的规矩，规矩就是规矩，谁也破不得，何况，人家还是救命恩人呢！</p>
大伯不吭气，看着瘦高个放走了狐大仙，他不吭气，他身后的那些东北汉子们就更没人吭气了。</p>
“这老哥……来的老及时了，那什么……救命的大恩不言谢！屋外冷，快请进来吧！”看着狐大仙走了，大伯就去招呼瘦高个。</p>
“好呀！”瘦高个听了，答应着，却不急着往里走，还是先握着拐杖，在前面的地面上不停地点，点踏实了，这才往前走两步，然后又伸出拐杖来点。</p>
大伙这才看出来，瘦高个是个瞎子。</p>
再后来，瘦高个就成了路土的师傅。</p>
师傅就在路土家住了下来，小孩子，天生好奇，那晚又亲眼目睹了狐大仙的法术，狐大仙那么厉害，大伯和那些叔叔都拿它没办法，可在师傅手里，狐大仙就和只小鸡一样，路土对师傅崇拜的不得了，就天天缠着他，教自己本事。</p>
后来师傅告诉他，那晚，他是从隔壁村子，往朋友家赶，路上就闻到了狐骚味，师傅眼睛是瞎，可鼻子却非常灵敏，大老远闻到狐骚味，师傅就知道有狐大仙出来害人了，于是才闻着味儿，摸到了路土大伯的家里，亲手抓了狐大仙的现行。</p>
从此，路土住的村子，再没出现过狐大仙的影子，渐渐地，那些关于狐大仙的传闻，在人们的脑海里，也就慢慢变淡了。</p>
师傅精通奇门遁甲，阴阳五行八卦，梅花易数，师傅会的东西太多，太深了，深到路土一辈子都学不完，他就只挑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来学，师傅那些高深的本领，路土只学会了一种。</p>
最难的一种，那就是秘传的摸骨算卦。</p>
不问八字，不问名字，不看手相，只靠一双手，靠摸，就能算出一切，这个秘术，就是天生为盲人算命准备的。</p>
如今，路土靠着从师傅那学来的唯一本领，成为了富人圈子里有名的算命大师，当然，有时候光靠秘术还不够，路土十六岁生日那天早上，醒来却发现师傅睡的那张床，铺的整整齐齐的，行李，师傅的人，都不见了，只留给他一个灰扑扑的碟子，和一封信。</p>
信很短，大概写了那碟子的由来和用法，最后，信的末尾，歪歪斜斜地写下这么一段话：</p>
“勿卖天机，莫负良心！吾徒切记！切记！”</p>
那是师傅在告诫他，不可出售天机来赚钱，为人做事更不可辜负了自己的良心。</p>
日子过的飞快，很快，路土就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独自一人，怀着对未来无限的重进，坐火车来到了中国南方最大的城市闯荡。</p>
城市大，城市人多，人多的地方，人情味就淡，年轻的算命大师，走到哪都碰壁，没人信他，没人瞧的起他，在东北同乡家里，大师熬过了最苦闷的半年，刚开始，他吃同乡的，住同乡的，白天就出去找工作，后来日子久了，同乡开始嫌弃他，给他甩脸色，到后来，每天晚上他一回去，同乡一句话都不说，就开始当他的面，摔碗扔筷子。</p>
渐渐地，算命大师开始把师傅的话往脑袋后面扔，一次机缘巧合，他经人介绍去给一个饭店老板算命。</p>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年自己第一次给人算命情景，宽敞豪华的饭店里，他一脸的稚气，拘束地站在桌前，他的斜对面，老板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杯茶，翻着白眼鄙夷地看他。</p>
他开始说，说了没两句，老板脸色就彻底变了，他开始正眼看这个北方农村走来的年轻人，他请他坐，又叫人给他上茶。</p>
路土接着说，又说了没两句，饭店老板突然像电打了一样，跳起来，拉着他的手，要请他去楼上包间里谈。</p>
他越说越自信，越说越没了拘束和顾忌，他看着饭店老板，放下高高在上的样子，在自己面前弯腰低头，给他端茶点烟，他喜欢那种感觉。</p>
出门时，饭店老板塞给他厚厚一塌钱，当年，那样的数目，那钱足够他连吃带住，用一年的了。</p>
“路师傅，有句话，我得告诉你啦！”临走时，饭店老板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p>
“你要会包装自己啦，你看起来太年轻啦，白板仔睇相，没人信的啦！”</p>
饭店老板“啦！啦”地说，路土一下就记在了脑子里。</p>
没多久，他就把自己“包装”成了瞎子，他的衣着打扮，和人说话的语气，开始变得稳重，老成，他慢慢接触到富人圈，小老板，中老板，最后是藏在后面的大老板。</p>
很快，他就从同乡那搬了出来，住进了楼房里。</p>
临走时，他甩给同乡半个拇指那么厚的一塌钱，出门时，同乡伸手去挽留他，他却一甩胳膊，头都不回地走。</p>
这么多年过去了，师傅的话，路土只留下，也只做到了一半，他始终认为自己做事，算命，还对得起良心，他从不撒谎，更没害过什么人。</p>
他心里不忘远在老家的大伯，他自己花钱很节省，可每个月，他都给大伯家汇去不少数目的钱，他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没有大伯的抚养和照顾，他早就饿死在东北农村了。</p>
他还记得，狐大仙来的那个夜，大伯嘴里留着血，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的一幕，他忘不了。</p>
他也想念师傅，没有师傅教授的本领，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城市里，活的这么有滋有味。</p>
“勿卖天机，莫负良心。”</p>
天机他已经卖了，他自认为自己是摸着良心卖的，而良心呢，他不敢负，也不能负，那是他的底线。</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