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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姒礼听着这绝情冷酷到极致的宣言,望着眼前这对宛如璧人、一个冷酷如冰一个温婉似水的男女,心头非但没有原主记忆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反而涌起一股荒谬绝伦、近乎可笑的滑稽感。她费力地抬了抬枯瘦如柴、布满冻疮的手指,极其缓慢地虚点了点自己的耳廓,又颤巍巍地、如同耗尽最后力气般,指向那洞开的、风雪呼啸的院门方向。干裂的唇角,极其艰难地牵起一抹弧度,那笑容苍白虚弱,却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苍凉。
“王…王爷…金…口玉言…民妇…谨…谨记…”她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却清晰无比地用了“民妇”自称,泾渭分明,划清界限!这是覃姒礼的宣告!
“风…雪…酷…烈…莫…莫要…寒…侵…苏…姑娘…玉体…请…回…罢…”
逐客之意,平静得近乎残忍。
“你——!”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猛地冲上萧晋逸的顶门!玄氅下的双拳瞬间紧握,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她怎敢?!怎敢用这种打发叫花子般的语气打发他?!!这绝非欲擒故纵!那双被高热烧得迷蒙的眼底深处,分明是…彻底的疏离、漠视,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怠!仿佛他萧晋逸,这尊贵无比的靖王之尊,在她眼中,已与这庭院里任意一捧肮脏的积雪、一块腐朽的烂木无异!
他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住覃姒礼那张烧得赤红却死寂一片的脸庞,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里,第一次除了厌弃,翻涌起强烈的不解、探究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狂怒!仿佛要穿透这具病弱的皮囊,看清内里究竟是何等妖孽在作祟!那股失控的、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躁郁感,令他几欲窒息!他蓦地发出一声饱含戾气的冷哼,玄色大氅如同怒海狂涛般猛地卷起!
“冥顽不灵!自甘下!”
八个字如同淬毒的冰刃,裹挟着雷霆之怒掷地而出!他再不多看那床榻上的身影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猛地拂袖转身,带着一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寒冰风暴,大步流星而去!背影决绝,如同丢弃一件令人作呕的秽物!
苏清漪深深凝望了覃姒礼一眼,那秋水般的眸子里情绪翻涌,复杂难辨——有惊疑,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冒犯的不悦?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为一片温婉的担忧,她莲步轻移,裙裾微扬,如同追随神祇的信徒,快步追随着那道玄色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院门之外。
寒风卷着大片的雪花和冰粒,从洞开的院门疯狂灌入,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覃姒礼身上,激得她一阵剧烈的咳嗽,浑身控制不住地痉挛颤抖。然而,这刺骨的冰冷,却吹不熄她眼底幽燃的、名为决绝的火焰!属于覃姒礼的火焰!
她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再次探手入怀,紧紧攥住那枚紧贴心口、温润微凉的玉蝉。坚硬的棱角深深嵌入冻伤未愈的掌心,带来尖锐而真实的痛感,却让她混乱灼热的头脑获得了一丝奇异的清明。
“听见了…也…记住了…”
她对着空茫的风雪,对着那对“璧人”消失的方向,无声地翕动着干裂的唇瓣。瞳仁深处,最后一丝属于沈知微的软弱和留恋彻底焚尽,唯余淬火重生后的、磐石般的冰冷与斩断一切过往的决绝!
“萧晋逸…苏清漪…靖王府…且待…覃姒礼他日…”
画眉抱着好不容易弄来的几块老姜、一小把葱白和一小包粗糙的红糖,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躲在院墙的阴影处,瑟瑟发抖地看着王爷和苏姑娘带着一身骇人的寒气、怒气冲冲地离开,直到那两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风雪深处,她才敢哆哆嗦嗦地跑回冰冷的屋子。
一进屋,就看到自家小姐紧紧攥着胸口那枚从不离身的玉蝉,眼神冰冷幽深得如同古井寒潭,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直视着某个遥远而充满恶意的目标。画眉吓得心头猛地一紧,几乎要哭出来。
“小…小姐…您…”
覃姒礼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紧握的手掌。昏昧的光线下,那枚羊脂白玉雕琢的玉蝉静静躺在她的掌心,通体流转着温润内敛的莹莹光华,仿佛黑暗中的一点微光,不屈不挠。这是覃姒礼的希望。
她凝视着这枚小小的玉蝉,嘶哑的嗓音如同砂纸摩擦,却浸透了磐石般不可动摇的意志:
“画眉…待我…能下得了这床…你…随我…去个地方。”
“小姐您要去哪?您的身子…”
“当铺。”
覃姒礼吐出两个字,目光锐利如刀,穿透虚空,
“这破王府的‘泼天富贵’…我覃姒礼…福薄,担不起!”
玉蝉微凉,却在她掌心点燃了通向自由的第一簇、属于覃姒礼的劫火。烬燃之路,自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