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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连群胡乱吃了菜团,小脚婆让他把鸡蛋也吃了,关连群却摆手说:“老百姓生活艰难,我不能搞特殊。”下地用瓢舀了凉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把瓢撂在缸沿错开的盖板上,往屋外走时还嘱咐,“干娘啊,你多多保重,好好活着。”小脚婆点头说:“好啊,咱都好好活着!你操心公家的事太多,别累着!”让孙女孟令春把两个熟鸡蛋拿给她关大爷儿,自己也颠着碎步出来相送。
“大爷儿,大爷儿……”孟令春追到院子,把两个熟鸡蛋往关联群上衣大口袋里硬塞,“我奶让你拿着,快拿着。”关连群推辞说:“留着你们吃吧,我吃了菜团,能顶一阵子的。”小脚婆站在院门口说:“留着路上垫吧,娘给的东西不犯毛病。”关连群推着自行车,往院门口走几步,又停步回身张望,见小脚婆靠着风门子用衣袖擦眼泪,他眼眶也湿润了,急忙推着自行车走上大门街。
眼见着村里的闺女一个个出嫁,鬼子漏为自己的婚姻大事着急,钱五铢也为他成家的事儿犯愁。钱五铢苦口婆心地劝说:“你看莲子、大呱嗒板、香惠一个个都像小鸟似的出飞了。你老大不小了,再浪荡几年,怕真要打光棍子了。求媒人提亲为啥不成,那是你那眼眶子太高。人想好不行,得命里有。猴子心再高也摘不来天上月,癞嘴再馋也吃不着天鹅肉。”金四迷糊也敲边鼓:“你就听你吧!老人不会给你亏吃,不会给你空桥走。人活多大岁数都得有个伴儿呀!”钱五铢训道:“我告诉你,你别成天惦寻这个惦寻那个,若是把自己搞的人心狗臭的,可就没人愿意跟你啦!”金四迷糊开导说:“这求婚哪,不是滥求的,那叫量车使牛,量女配夫,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多沉哪!”鬼子漏自命不凡,跟家人吹嘘:“我鬼子漏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们不看好我那是她们目光短浅……”
吹归吹,愁归愁,自己的难事儿还得靠自己解决。他觉得养父的话很有道理,反复掂量,认为太出众的闺女不适合自己,还是找个稍微普通一点的比较实际。
正寻思着,金书山凑过来,挤了挤微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二哥,我看锦冠姐就挺好,你们俩般配。”鬼子漏拍了一下弟弟的脑袋:“去你的,连哥你也逗,没大没小的。锦冠倒是行,就是一脸雀斑不美观。”钱五铢笑骂:“自己一身毛,还嫌别人是猴呢!”金四迷糊也说:“有点儿雀斑不算啥,也不耽误干活睡觉生孩子。”金书山绷着脸说:“哥你别挑拣了,那是个女的,还是个活的,那就中呗!”鬼子漏搡了一下弟弟的肩膀:“好你个小山子,你拿哥寻开心是不?”金书山终于憋不住呵呵乐了。
鬼子漏踅摸来踅摸去,还真就觉得姚锦冠跟自己般配。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便借着让姚老美给当媒人这个因由去串门儿,跟姚老美唠着嗑,不时用眼神瞄着几个肩挨肩的姑娘,笑嘻嘻地讨好:“哎呀,老姚叔,你说你这几个闺女咋这么打人呢,可真是五朵金花,谁要是娶了那真是福气。”姚老美说:“你可真能奉承,我家五个闺女,论长相二丫头最好。就因为穆大相中了锦枝的长相,才早早订了婚。”鬼子漏附和说:“确实,长得带劲招人惦记。不过有剩男没剩女,啥样的闺女都剩不下。”姚老美说:“剩下这几个丫头都不实准好看,丫球体轻,三朵鸳鸯眼,锦冠有雀斑……”话未说完,鬼子漏又奉承起来:“有雀斑也不影响美观,我咋觉得挺顺眼的呢。”说着往锦冠身上睃了几眼。
姚锦冠知道鬼子漏故意拿话讨好,内心有些反感。三朵、蔓儿、丫球三个丫头在屋地疯闹,锦冠没好声地撵道:“闹什么闹,没脸没皮的,一天天就知道乱窜。别烦我了,快出去疯去……”三个丫头对二姐打怵,见二姐真生气,就一窝蜂地跑出了屋。
这话里有音,鬼子漏当然听出来了,还是赖着不肯走。姚老美脸面严肃地说:“你求我当介绍人,帮你踅摸个媳妇,这没问题。但你千万别打锦冠的主意,你要是对我闺女不怀好意,小心我用棒子晃你。”鬼子漏急忙说:“姚叔你别误会,我哪敢打你闺女主意呢!我就是闲溜达,顺带让你物色个合适的闺女。”碰一鼻子灰,他不再久留,走到外屋时,就听姚老美告诫锦冠:“鬼子漏那号人,你以后少搭理他。”姚锦冠嘟囔:“我没搭理他,是他自己往这出溜,我有啥招儿。”
时逢天旱,龟裂的田地忍受着长时间的饥渴。大道上尘土生烟,打着旋儿往前跑。大晌午头子,日头毒辣辣地蒸烤着大地。还没到敲钟下地干活的时间,社员们大都沉浸在午觉的酣睡中。姚锦冠一觉醒来还迷迷瞪瞪的,看一眼小座钟,却听不见钟摆走动的嘀嗒声,指针停在了十二点零七分。
这款小座钟,黄色木质外壳,透明玻璃面罩,白色金属钟面,黑色数字和指针,往条琴上一摆,成了这个家最值钱最亮眼的物件。这是姚老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舍得拿出多年的。小座钟刚买回来时,姚老美常把一套嗑挂在嘴边,在人前炫耀了好几天:
挂歪摆歪,虽歪不停;倒拨顺拨,一拨就准。
姚锦冠发现座钟停摆,才意识到这座钟买回来已经超过半个月了,是发条弹力用尽了。她望望窗外,感觉早已偏晌,心里不禁一慌:“呀,现在几点了?睡过头子了吧?社员应该都早下地了!”急忙到房檐子底下,从挂杆上取下锄头,出了胡同。
上午,社员在下洼塘铲二遍地,活还没干完,下午还接着铲。姚锦冠家在金四迷糊家后院,去下洼塘从金家胡同走更近便。她扛着锄头,穿过金家胡同往南急走。
正应该是大田地苞米起身绿色盈野时候,然而一筷子高的苞米苗由于遭遇旱情迟迟封不住长长的地垅,无精打采地任凭不正经的热风一阵一阵揉搓。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只有一只老鹞鹰在高空缓缓盘旋,寻找着能够捕捉的猎物。
姚锦冠到了下洼塘却没看见干活的社员们,这才知道自己来早了。沿着一条羊肠毛毛道往回返时,忽然听见前面一阵响动,抬头一看有人来了,再仔细一瞧是鬼子漏。
原来,鬼子漏睡午觉被尿憋醒,到自家房后茅楼里撒了一泡尿就没了睡意,忽然看见姚锦冠扛着锄头从胡同匆匆经过,心说这大晌午头子还没到下地时候,她咋那么着忙下地呢,她指定睡懵登了,这可是天赐良机!跟上她,管她啥后果呢,先把她拿下再说。就这样,他悄悄跟到了下洼塘苞米地里。
“姚姐——”鬼子漏笑嘻嘻蹿到姚锦冠跟前,甜嘴巴舌地叫了一声。
“不许这么叫。”姚锦冠纠正道。
“你不姓姚嘛,为啥不让叫姚姐?”
“不好听,好像窑子里的姐。”
“姐,你咋来这么早呢?我怕你害怕我就跟来啦!”
鬼子漏不怀好意地往跟前凑,姚锦冠转身就跑。鬼子漏一边追一边嚷:“你跑啥呀,我还能吃了你咋的?你别跑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