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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行业的可亲可爱之处，很可能都是用来把外行人骗进来的。</p>
江晓媛在成为化妆师蒋老师名义上的助教、实际上的使唤丫鬟的第三天下午，认清了这个行业五彩缤纷在外，枯燥乏味在内的本质。</p>
同时，她在太后老佛爷去做访谈的间隙里，获得了一下午的喘息余地，可以在宾馆无所事事地自由活动。</p>
江晓媛没活动。</p>
电视她不爱看，电脑是蒋老板的不敢瞎玩，钟爱的休闲方式没有一样是她现阶段消费得起的，于是她利用午间，跑到市中心的大型书城里淘了两本专业书并一个杂粮煎饼，捧回来边吃边虔诚地拜读。</p>
说来也真是，再好玩、再有意思的东西，被专业书一呈现，都会变得索然无味起来，而且越专业越无聊——好像不无聊不抽象不佶屈聱牙，就不好意思自称“专业”了。</p>
最丧心病狂的是，连那本破教材里的模特都长着一张令人乏味的脸，丑得毫无特色，作者像是打定主意，非要剥夺读者的最后一点乐趣不可。</p>
这一回，状元精神也颓废了，江晓媛吃完煎饼，带着氧气的血液欢快地投奔了消化器官，脑子见大势已去，干脆罢工停摆——她看了不到二十页，就睡死在了沙发上。</p>
要不是临近四点的时候被手机短信铃声惊醒，想必当天晚上她就可以因为“误了老板的活”滚蛋了。</p>
江晓媛光速翻身爬起来，一个猛子把自己塞进了凉水里，**似的在屋里跑了三圈，把蒋老板要她带的东西来回点了好几遍，这才拎起来一通狂奔。</p>
再查路线已经来不及了，公共交通更不用指望，江晓媛只好再次咬牙切齿地打了车，沿途一直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司机的计价表，计价表每跳一下，她的双眼就喷溅出一团苦大仇深的火苗。</p>
这是她几天之内第二次打车了，头一次到机场就花了将近一百五，照这么下去，江晓媛怀疑自己非得去要饭。</p>
她心里再一次默默地打起了退堂鼓。</p>
当她声称自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时，其实没有想到这个苦竟然能苦到这种程度，也没有想到，她花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就觉得有点不爱彩妆了。</p>
不爱它，还怎么肯为它吃苦呢？</p>
江晓媛心乱如麻地瞥了一眼身边不断向后掠过的树木路牌，这才有空闲翻了翻她那条救命短信，不用猜也知道，不是运营商催话费，就是她“临时监护人祁连”的问候。</p>
祁连：“后来课件做好了吗？”</p>
江晓媛：“做完了，累。”</p>
沙发上那一觉睡得她腰酸背疼，脖子后面好像有根筋别住了，酸麻酸麻的，江晓媛似乎变成了一身锈迹斑斑的铠甲，每个关节都欠了点机油。</p>
她回复后没过几秒钟，祁连就打来了电话，他的背景声音很嘈杂，似乎在某个公共场所。</p>
“今天陈方舟还跟我问起你了。”祁连说，“今天怎么样了？”</p>
上一次，江晓媛从全身的细胞中挤出了几句听起来挺高兴的话，这一次，她却连一滴装模作样的力气也挤不出来了。</p>
江晓媛半死不活地回答：“就那样吧。”</p>
祁连没有过多地表示惊诧，轻笑了一声：“人但凡是真想干点什么，开头总是很难的。”</p>
江晓媛不相信这种鬼话：“你是说以后就好了吗？”</p>
祁连：“那倒不是，以后你就倒霉习惯了。”</p>
江晓媛：“……”</p>
他还真是她的人间知音，一句话戳进了江晓媛的胸口里，把心肝肺都捅了个对穿。</p>
江晓媛耳朵贴着旧式的手机听筒，里面传来“沙沙”的杂音，像一段白噪音，不知不觉地就让人思绪放空下来，第一次将她紧张的眼睛从计价器上挪动下来，落在车窗外暮色低垂、华灯初上的城市中。</p>
她在这陌生的街道中间，像一团小小的飞絮转蓬，随风奔波，拼命想找块土壤安顿下来，可是四面八方只有根系无法抵达的钢筋水泥。</p>
江晓媛梦游似的问：“你说我要是现在不想干了，回去陈老板那洗头，他还要我吗？”</p>
祁连沉默了好一会，久到江晓媛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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