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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连绵。</p>
这属于江南的雨一下起来，仿佛就没有停了的时候。</p>
因为雨季的关系，陆路难行，吴王阖闾的灵柩被从水路运回阖闾大城。</p>
灵柩入城那一天，几乎全城的人都来到水门边迎候。从盘门的水道两翼展开的，是绵延数里的黑色人群。低低的啜泣声在雨中听起来，有着奇异的宁静感。</p>
仅仅在半年前，同样的人站在同样的地方，为了迎接同一个人。只是，那时候，他活着，现在，他死了。</p>
承欢扶着灵柩，眼看着盘门越来越近。只为阖闾大城落成之日而开过一次的水门，今日，为了迎接它的王归来，而第二次打开。</p>
他看着伍子胥修长的身影站在岸边，随着船的接近而接近。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眼睛因雨水而刺痛。</p>
那身影的伶仃感，让他呼吸维艰。</p>
在愈来愈细密的灰色雨帘中，那天青色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已经站了一百年的幻影。没有一个人，仅仅是一个身影，仅仅是一个身影，就有这样的惨恻。他很奇怪为什么这身影还能笔直地站着，没有破碎。</p>
阖闾大城得回了它的王。</p>
伍子胥轻轻地将雨水从灵柩上拂去。</p>
衣衫为之尽湿。</p>
他挥手让所有人退下。</p>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让人把灵柩抬进自己的府邸。但是，也没有人质疑。</p>
因为末支带来了阖闾最后的命令。</p>
——一切善后事宜，交由伍子胥来完成。</p>
承欢想走，却被他叫住了。</p>
这是承欢第二次站在这里。</p>
第一次，是伍子胥请求他去爱阖闾。</p>
现在承欢一想起这句话，心底就有一道伤痕，被暴烈地撕开。</p>
伍子胥看着他。</p>
他也看着伍子胥。</p>
雨下在秋天的江南，淅淅沥沥，无边无际，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辛酸和平静。</p>
伍子胥垂目，说：“跟我来。”</p>
承欢就跟上去。</p>
他跟着他来到书房，他很奇怪为什么伍子胥会带他来这里。</p>
伍子胥伸手指一指案几前，说：“坐下。”</p>
承欢就坐下了。</p>
伍子胥又说：“看看周围。”</p>
他抬眼看向四周，只见壁间层层叠叠的，都是竹简。</p>
伍子胥伸手，剔亮了灯火，微微一笑说：“我生平所学，都在这里。你耐心地读，几年以后，必有大成。”</p>
“我……为什么？”承欢忍不住问。</p>
伍子胥却没有回答他的话。</p>
他一拍手，一个苍老的家人，毕恭毕敬地走进来，垂手站在一旁。</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