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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闾接过，展开，脸上微微变了颜色。</p>
“消息确实？”</p>
“是。”</p>
阖闾沉吟片刻，立即道：“召众臣入朝，商议要事。”</p>
烽火在阖闾最意料不到的时候燃起了。</p>
楚国的大军来得无声无息，在阖闾还为平定叛乱和攻占越国谋划之时，已沿长江入胥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了居巢，围困了钟离，屯兵于豫章，剑指东南，随时将趋兵进入吴国腹地。</p>
朝堂之上，众臣为这个消息而惊栗，交头接耳之余，却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说话。</p>
阖闾很震惊。虽然他掩饰得很好，压抑得很好，但是他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一遍又一遍地从剑脊上刮过。</p>
只有那金属的冰冷质感，才能让他稍稍安心。</p>
——他震惊，并不完全因为楚国的出兵。</p>
他心底有一种可怕的猜测，虽然他极力不去想它，思想却不由自主一再在上面打转。</p>
这该死的楚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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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子胥的故国！！</p>
“伍卿呢？”阖闾看着左右，问。</p>
有人回答：“相国病了。”</p>
阖闾冷笑一声。</p>
“病得真是时候啊……”</p>
他深深呼**，按着他的剑，细长的眼睛里燃起隐约的黑色的火：“伍子胥不在，你们这些人竟没有一人能为寡人分忧么？！”</p>
良久，有一人站了出来，朗声说：“楚国来袭，一定早有预谋。楚军发动攻击的两邑，居巢与钟离，本是吴王僚九年我军从楚国夺来的，居民多为楚裔，便于楚军里应外合，因此才会这么快就失陷。”</p>
阖闾看向这个人，却是和伍子胥一样，于多年前从楚国投向吴国的大夫白喜。</p>
——怎么我们吴国的臣子，一个个作了缩头乌龟，反而是一个外臣站出来说话！</p>
阖闾挑了挑眉，冷冷问：“知道二邑是如何沦陷的，又能如何？寡人要的是结果——如何打退楚军！”</p>
白喜跪下，眼睛微微转了转，回答：“大王，我军主力现在正在西南泽地，阖闾大城所留的不多，因此，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p>
阖闾心内烦躁。</p>
——楚军来得太快了。</p>
他本来料想这次吴越之争，会引来楚国或者晋国，在坐收渔人之利的诱惑下蠢蠢欲动。因此他才以讨伐泽地为名义派出大军。</p>
别的国家猜测他讨伐一个小小的南蛮部族，不会派出主力，也不知道他的目标是越国，自然就不敢轻举妄动。</p>
而事实上，歧籍已经带走了吴国最精锐的部队！</p>
可是楚军却来了。</p>
——楚国怎么能够，这么精确地抓住这么好的机会！</p>
“你说，”他冷冷地说，“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p>
白喜依然跪着，朗朗地说：“楚国能初战告捷，完全是因为居巢和钟离本来就是他们的土地。对楚军来说，攻占旧地容易，长驱直入就难了。因此大王可以趁着钟离还未被楚军攻占之时，与楚国议和。议和的筹码，就是还给他们钟离的土地。”</p>
“你，要寡人与楚国议和？！”阖闾冷笑，“吴楚之间有多年的积怨，你却让寡人和楚国议和？！”</p>
“吴楚虽然多年来战争不断，不过都是小小的摩擦，一两个城池的争斗。”白喜叩首，“真正招来楚国怨恨的，是大王令孙吴将军和伍子胥先生破楚国的郢都，还有伍先生挖出楚国先王鞭尸泄恨的举措。”</p>
阖闾沉思，手指慢慢在剑柄上摩挲，忽然笑了一笑。</p>
这一笑，极轻极柔，却让众臣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p>
“按你所说，解决眼前困局的方法在于和楚国议和，而与楚国议和的障碍是伍子胥。”阖闾淡淡地问，“白喜，你与伍子胥有仇？”</p>
众臣的眼光都集中在白喜身上，幸灾乐祸者有之，同情者也有之。</p>
白喜这番话，可以视作为了吴国考虑，换个角度，也可以视作挑拨阖闾和伍子胥的君臣关系。</p>
所有人都知道阖闾对伍子胥的倚重程度，已经有人为白喜的命运叹息了。</p>
白喜却夷然不惧地昂首，看着阖闾说：“下臣从楚国亡命来吴，是伍相国劝说大王收留下臣。下臣对伍先生只有感激之情，同僚之谊，绝对没有任何怨怼。”</p>
他顿了顿，又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下臣只是说出自己的分析，请大王裁夺。”</p>
阖闾看着他，深思地以手指摸着下巴。</p>
他能感到自己的每一条骨骼里都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着。</p>
可恶的楚国！</p>
当年孙武的大军已经践踏了楚国的都城，连楚王的夫人都被送上阖闾的床榻任他□□，但是他心底却知道，以刚刚兴起的吴国吞并历史悠久的楚国，做不到。</p>
——这就像一只幼狮可以咬住老象的要害，甚至给老象造成重伤，却无法吞下整个大象的身躯一样的道理。</p>
所以他退兵了，厉兵秣马数载。</p>
有生之年，他要吞并越国，一统东南，而后再投入与晋国或楚国争霸天下逐鹿中原的游戏！</p>
却没想到，这计划刚刚付诸实施，楚国就在背后刺他一刀。</p>
他心底还有一种隐约的恐惧。</p>
出兵越国的事情，只有这几个重臣知道，那么楚国是如何抢到这大好时机的？</p>
他在沉思中抬头，却见众人都企盼着看他。</p>
一群废物！</p>
他心中忿然，真欲拔剑砍翻几个。</p>
——不过这白喜，可也真是个敢说话的人。</p>
智谋也不错。</p>
他看向白喜，温言道：“你先起来。”</p>
白喜受宠若惊地站起来，阖闾的食指摩挲着自己的嘴唇，良久，微微一笑：</p>
“和谈与否，下次再议。寡人封你为使节，去钟离劳军。”</p>
“劳军？”白喜惊异地问。</p>
“对。”阖闾微微点头，“你代表寡人，送份厚礼去楚军的军中，顺便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