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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幻•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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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扶馨分开后，承欢在街上无意识地走着。</p>
夏日的雷雨倏忽而来，下一阵，停一阵，又淅淅沥沥下个无休无止。</p>
街上的行人已经走避得没剩下几个，只有老妪在街角屋檐下守着栀子花白玉兰的摊子，一阵深一阵浅的白色香气，随着雨水漾开。几个孩童头顶着竹笠，在街上大力踏着水，奔跑嬉戏。有一两个撞到了他，又嬉笑着跑开，承欢也不在意。</p>
衣衫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彻骨的凉。雨水渗透了肌肤，又有一种奇异的畅**，仿佛嵌进微热的刀子，在肌骨深处。</p>
头顶的雨忽然停了。</p>
他茫然看着眼前的无尽雨幕，再抬头看看忽然出现的青黄色竹伞，而后回头。</p>
他不信地眨了眨眼。</p>
眼前的人，竟然是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一个。</p>
阖闾。</p>
这吴国至尊的王，只穿了件便服，头发也松松地随意披散着，手上驻着伞，看着他淡淡地笑，一语不发。</p>
承欢静了半晌，忽然问：“怎么是你？”</p>
阖闾挑了挑眉，好笑地问：“你希望是谁？”</p>
承欢默然。</p>
“没有人会等你。”阖闾靠近了他，在他耳边柔声说。</p>
他的语调温柔，他的神情亲昵，字字句句，却针一样尖利地刺破承欢的内心，“你无处可去，甚至无处可避雨。除了我，难道还会有别人帮你遮雨？”</p>
承欢深深吸了一口气。</p>
他分外珍惜这一口空气。雨水带着极浅极淡的水的滋味，远处枯了大半的栀子花郁郁的香着。他尚能感到身边这男子身上奇异的温度，和那即使换了衣裳也洗不尽的浓郁檀香。</p>
这真的是一个凄惶的雨天。</p>
他回头，捉紧了阖闾的手。</p>
那伸出衣袖的执伞的手。指节微露，指尖细长，神经质如女子般而保养得十分秀美的手。阖闾的手。执掌着数百万人生命的手。</p>
承欢抓住他像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那样用力得到了绝望的地步。</p>
他问：“你是特意来找我的么?”雨声里他的声音喑哑得几乎听不分明。</p>
阖闾情不自禁凑上去，在他白瓷也似的脸颊上擦了擦，定定地看着他灰暗的瞳孔。</p>
“是，又怎么样？”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唇角残忍的线条现了一现，又隐去。“我对谁好，对谁不好，都是我的自由。高兴找你，便来了。”</p>
承欢侧首看着他，问：“你要我跟你回宫么？”</p>
阖闾笑了笑，轻松地拉起他的手，说：“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散步。”</p>
承欢从来没有想过，和阖闾一起做的事情里，会包括散步在内。</p>
其实阖闾自己也没有想到过。</p>
也许他只是想起自己年少时，喝了七八分的醉，从宫墙里翻出去看灯会时无忧无虑的心情。</p>
那也是个雨天吧，七零八落的彩灯在大雨里好不凄惨的样子。年少的公子光抱着一盏兔子灯怔怔站着，好半天，才被宫人领了回去。</p>
他的人生里几乎也从来没有过轻松愉悦的漫步。</p>
这一点来说，他和他身边这出身微寒的少年，其实非常，非常的相似。</p>
如果这一路一直走下去，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更多相互偎依的感觉？</p>
就在从青池坊转入白石街的瞬间，街角忽然冲出一人，剑光一闪，直刺阖闾！</p>
这一剑，在下得幽暗的雨里来得无声无息，锋刃上的青光在散漫的雨水里几乎不可见。在阖闾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前，已贴近了他，立即可以感到寒刃逼上前胸的尖锐疾风！</p>
避无可避。</p>
与此同时，又一名刺客自青池坊的檐下冲出，迅速无比地刺向阖闾毫无防备的后背。</p>
他连想都不想，下意识地手一挥，已经把承欢推到自己面前。</p>
承欢只觉得眼前一花，在意识到任何事情以前，利刃破背的真切感受猛然传来！</p>
就在这短暂瞬间，阖闾利用承欢挡了前面那一剑，争取到少许机会，立刻拔出莫邪剑，一个回身，已架住了身后刺客的长剑。</p>
利刃相交的瞬间，火花溅开，立刻又消殒在雨里。</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