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王辉有些呆滞的看着龙老爷子，有些拿不准这个腔调，到底算是认同夸奖还是疑问讽刺。
他不比警卫员王兵，人本就老成持重，又跟随老首长多年，老首长的一言一行哪怕一挑眉，都能大概猜出是什么意思。
王辉本来性子就有些跳脱，没什么急智，加上调过来还不到一年，以前也没有真正的跟随过这些大人物，刚来的时候还束手束脚的胆怯过一阵…
后来发现老首长其实是个声色俱厉、气势十足的“纸老虎”，就算动了气，也不会轻易的惩罚身边的人，仅是表情吓人了些…
王辉呐呐的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就那么呆呆的看着…
“怎么个莫名其妙法？”
龙老爷子并没有动气，还是一副专心认真的样子看着桌上那副完成了一个半的字…
“哦，就是很奇怪的有人卡着，但是过不了一天又很顺利的批复下发到下一级…”
“然后呢？”
“那个，我本来想一级级跑下去查个究竟的，但是我算了一下，好像天黑前落实不完，所以我就直接在总局找人问了一圈。”
“原来这其中有两处的批复卡住都是因为夏明杰资历不够，Y省禁毒队编制内的人员调配有些特殊，审核的很严苛，特别是行动组的，夏明杰到禁毒队满打满算才两年，而净边行动组卧底人员最起码的要求是入队三年，而且要求学完全部心理素质和卧底人员测试的课程，但是档案里并没有他这两方面的成绩，所以有两级的批复卡了一天多。”
“他之前在部队出任务受过重伤的那一次，以他的表现本来可以授予三等功的，但是，等他出院时，又莫名的被取消了，而后，这个功绩落在了和他一起出任务的另一人身上，那个人还在任务里出了小差错。”
“这和他的调任有什么关系？”
“有，老首长，当然有，夏明杰曾经的部队里有一个很欣赏他的领导，一直觉得愧对于他，现在人就在总局，这份调令正好到他手里，在他那就卡了近两天，他一直就是不签这个字。”
“后来呢？”
“后来有人去找了江副局，具体的详情和我说的人他也不知道，但是没过多久，那份调令就直接下发j城了。”
“谁去找的？”
“老首长，是个熟人，就是康部长前两年认回来的独子，康景深。”
“而且，我还多听到一句，康公子没有回归前，也服役于兰州军区，和夏明杰是战友，当初，代替夏明杰，被授予三等功的也是他。”
龙老爷子的手微微一抖又顿住，看着纸上又滴了好几个墨点，估计怎么也描补不回来了，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毛笔放回了笔洗里。
拿过桌脚的毛巾，细细的擦了擦手指，才抬起头看向王辉，眼神有些复杂，但并不凌厉。
“去吧，不叫你就别进来了，王兵也是。”
“没事多跟王兵学学，800年前怎么说也是本家，这性子怎么南辕北辙成这样，跟我汇报个事情，还要我给你提点大纲的，你以为在说书呢？还要我配合你。”
王辉卡在两边裤缝上的手指抖了抖，羞愧的低下头，下巴都快抵到胸膛上。
“对不起，老首长，我一定努力学习。”
“去吧。”
“是！”
王辉笔直的敬个军礼，后退两步，这才转身离开。
龙老爷子保持着那个姿势，在书桌旁一个人呆呆的站了一阵，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后代，终归是都没落了，一代不如一代啊，而且，放养的到底不如家养的，处事阴狠还不够大气，老康啊，老康，你教会了我“惯子如杀子”，你自己却忘了。”
龙老爷子失落的摇摇头，自言自语了一阵，整理了一下领口，往书房门口走去。
正准备打开门，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已经下午5点了，臭小子等不到消息会不会吃不下饭？”
又在门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走回了书桌后，坐在椅子里，细细的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拿起电话拨出去。
“你好，这里是……”
“是我，龙卫平。”
“老…老首长？！”
“是，关于j城禁毒大队夏明杰的调令，撤回，换合适的、有资历的、有意愿的人去。”
“夏明杰调回祖籍。”
…
“职务？遵循正常的、非人为干扰的轻度伤残复原军警旧例安排。”
“如果有人觉得不合适，我随时愿意当面解释。”
“尽快！我希望在你们下班之前处理好这件事情，落实通知下去。”
“可是…这个…现在离下班还不到一个小时了，可能来不及，老首长，您看，可不可以明天一大早我就去办这个事情，我亲自去办！”
“哼…这个不合情理的调度，也是你亲自签字吧，一关一关的卡下来，都能在几天内送达当事人的手上，现在只是下一个撤回的通知，一个小时不够吗？”
“要不我帮你一级一级落实？！”
“不！不用！老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好了，也不为难你，康家那边我去说。”
“这个…老首长…您知道了…？”
“其实这样违规的事情，我本来也是不敢做主签这个字的，只是那个夏明杰是老薛看好的，他是说什么都不会签的，可康公子带着孙秘书就一直坐在我的办公室里不走，我一看那个架势，以为康部长也知道这个事情，所以才…”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不止签了，还走加急通道下发了出去。”
“好了，不用跟我多解释了，我也不是你的直属领导，我现在也不管那么多事，但是在我眼皮子底下乱纪律的不合理，我就必须管。”
“你这边不多说了，去办，你们康部长那边我去交涉。”
“是是是，您说一句，顶我们解释百句千句，这都是您体谅我们这些后辈，改天我亲自登门…”
龙老爷子没有听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没落了，真是没落了，不止后代，还有这个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