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峥出了夏之樱休息的卧室就直奔宁馨的书房，那里有电话，他还用过几次。
夏之樱天刚亮时接完夏树杰的电话，情绪激动的哭着说了很多话。
打发走赵家宝，龙峥趁着煮粥时细细组织了一下话里的意思，大概猜出了事件轮廓。
本来还想着再打电话问问夏树杰细节，但是那个电话号码打过去是一个小商店的公用电话，夏树杰此时并没在那附近，店主也不清楚他再什么时候过去。
龙峥犹豫了一瞬，还是直接拨通了那个铭记于心的号码。
听到话筒里的忙音，龙峥突然心里一定，微微一晒。
为什么要纠结于细节？
对于祖父那样家事虽然装糊涂、但大事绝对清醒的人，龙峥知道，只要他自己放弃一些自由，妥协一下，就能在合情理的事情范围内提要求了。
夏叔叔这样明显有暗中操作的事情，不需要细节，只要有个轮廓，可不就是最看不得徇私舞弊、自诩正直公平的祖父认为合情理的事情吗？！
祖父若真注重详情，只需问几句就能知道实情，可不比别人臆测干着急知道的多？！
台阶已经有了，就看自己要付出什么，能答应他什么了。
想通了这些，龙峥心底更坦然，隔了一会又拨了过去，果然很快接通了。
电话彼端的人，显然知道这个号码是谁打过去的，并没有先开口。
电话里传来一声一声有节奏的扣击木质桌面声，龙峥知道，那是祖父的习惯，思考时、做决定时、甚至等待猎物上钩时，惯有的习惯…
猎物？！
呵…
自己此时可不就像一只送上门的猎物。
僵持了一会儿，龙峥闭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的一丝犹豫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祖父，是我，小峥。”
电话里又静了一瞬，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一板一眼，咬字极重，仿佛自带威压，透着骨子里的强势。
“终于知道给我打个电话了，有什么事？”
还是这样…
不论离开多久、多远，这个名为爷爷的人，永远都不会像别人的爷爷一样，语带思念、叮咛、问候。
永远都会忽略自己的年纪，以成人的标准去要求、衡量自己。
沟通的时候就像上下级，严苛的不近人情，没有一丝柔软。
也是，他的柔软只给了奶奶，那个永远以自我感受为中心、任性了一辈子的奶奶…
以及那个没在这个世间留下多少痕迹就已经逝去的人，更甚至是那个人的替代品…
虽然早已经习惯了，有做好的心理建设，但是龙峥心底里其实还是有些难过的。
自己还只是个孩子啊，虽然自己也不想承认，但这是不争的事实。
本应在家人身边调皮捣蛋的孩子、在祖辈身边享尽溺爱的孩子、有事情有大人担着的孩子…
可是自己有什么？
从记事起就伴随在自己身边出身不正的流言蜚语，那位名为祖父的人，有权力有威望，门生故旧满天下，却从来没有澄清过，更遑论制止。
幼时还是个真正弱小的小可怜时，被一起的小朋友嘲笑、使坏、欺负，自己哭着回家时，不顾妈妈的劝解，执意要找祖父安慰、袒护，得到的是什么？
是嘲讽、是不屑，是“男孩子竟然被打哭了，你是孬种吗…”
从那以后，和此时夏之樱一般大小的自己，每天早晨五更就被勤务兵拉起来晨练、打军体拳，一日不堕，到如今，这个竟然已经成了习惯…
龙峥知道，或许祖父这样的行为有望子成龙的督促之意，但是那类的鄙视鞭策方式层出不穷，一次比一次用词更犀利，给自己留下深深的烙印甚至自卑，直到如今，自己还是接受不了。
还只是个小少年的龙峥微微红了眼圈，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说出自己的诉求，电话彼端终于又传来了声音。
“是不是要回来了？让王亮去接你！”
仅这一句，龙峥心里像过山车一样，又有些温暖，看，终究还是期待自己回去的吧？！
刚准备像以前一样，针尖对麦芒的反驳回去，脑子里突然回忆起夏之樱处理问题的方式，示弱以克刚…
“是的，爷爷，我想回家了。”
对面的老人呼吸一滞，显然被“爷爷”这样一个寻常的称呼叫愣了神，仿佛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嗯，哪一天？”
龙峥低着头无声的笑了笑，想到夏之樱说过的“有时候示弱并不代表你错了，是因为你爱的比他多”…
“爷爷，先不着急说日子，我能和你反映一件问题吗？”
对面的老人语气还是一板一眼的，但是，好像咬字没有那么重了。
“说吧，我听着。”
“爷爷，如果有人在您的眼皮底下、您孙子的身边，徇私舞弊、玩弄职权，让一个经验不足的人，去比较危险的岗位，就为了泄私愤，这样的事情您会管吗？”
“什么岗位？”
“缉毒卧底。”
“或许那个人看起来经验不足，但他确实有过人之处，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徇私问题。”
闻言，龙峥有些着急，和祖父这样的人、这样刻板的语气对话，总是听不出他要表达什么，他到底在意不在意？
真是让人捉急。
龙峥抿抿唇，觉得夏之樱最擅长的亲情牌，可能在自己祖父这里根本行不通，论起来绕弯子，祖父闭着眼睛都能猜出自己的小心思。
不能再抱侥幸了，直接谈条件吧。
“有什么想求的直接说吧，不要和我绕弯子，记住，你是一个男子汉，说话做事情不要吞吞吐吐，要有你自己的决断，这比你要说的问题对或者错更重要。”
龙峥咽回嘴边的话，被一个“求”字又激出了叛逆倔强的心理，空着的一只手，使劲掐着自己的掌心，才把怨愤拒绝的话咽回去。
“祖父，我求您！”
“帮我让一个小家庭团圆，帮一个小孩子找回她的执念，帮我替我妈妈还一份恩情。”
“祖父，我求您，查一下夏明杰调任的背后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有暗箱操作，如果有，请您公正的处理。”
“为此，我愿意加三年。”
“三年？”
“是的，三年，回老宅住，陪着祖母，除了我妈妈的事情，其余的，任由您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