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 金城迷途 > 第6章
    纪辞安坐在车里取出一根烟的时候,楼上苏准刚好打开屋里的灯。

    纪辞安很少抽烟,不仅是因为母亲的严格要求,也因为他对抽烟这回事儿不感兴趣,只有在情绪非常焦躁的时刻,纪辞安才会点上一颗烟。

    比如现在。

    纪辞安把车子停在角落里,从苏准的角度看不到他。他也不希望苏准看到他,纪辞安神色沉默的抽着烟,棱角分明的脸在重重树影间若隐若现。

    纪辞安还记得第一次见苏准,是在那次特种兵大赛上。当时苏准不过二十一岁,意气飞扬,是他们区的第一名,两人在总决赛相遇,纪辞安对苏准的第一印象是这个小家伙长得可真好看,这种感觉在之后两人搏斗他把苏准压倒在地时更是强烈到了极致。

    纪辞安从来都不喜欢读什么唐诗宋词,说白了就是没什么文化,于是到了需要他准确形容苏准的时候,纪辞安是一点优美的词汇都用不上。他就是很直接认为,苏准很好看,好看得不得了。

    后来苏准回到了自己的部队,纪辞安惦记得不行,就托人打听他,才知道苏准是他母亲一手带大,十七岁当的兵,因为表现出了很高的天赋而深受上级喜爱,在纪辞安知道他以前已经去西部执行了好几次任务。

    惦记的人远在千里之外,纪辞安琢磨了没多久,就通过各种活动把苏准调到了自己所在的部队里,他还记得苏准见到他时很惊喜的样子,指着他开心的说原来你也在这里,那一刻纪辞安觉得很值。因此直到现在纪辞安并没有告诉苏准,那场搏斗他是故意输的,把他调过来也只是因为他想天天看到他。

    纪辞安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情,他只觉得能待在离苏准很近很近的地方,自己就非常安心,也特别舒服。

    但最后他却把苏准弄丢了。

    纪辞安扔掉第三根烟头时,苏准屋里的灯仍然没有关。一点光从厚厚的窗帘渗出来,他久久凝望着那扇窗户,半年前从母亲嘴里逼问出苏准的下落后,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来到这座城市,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只为了找到他,然后再也不离开。

    然而苏准眼里的冷意浇灭了他一腔的热情。

    他不知道苏准被派到越南执行任务的那半年发生了什么,纪辞安往后靠去,闭上了眼睛,等他从外地赶回来想要为苏准接风洗尘的时候,却被告知苏准已经转业去了某座城市,从此,从此整整三年半的时间,纪辞安一点关于苏准的消息都没有。

    再重逢时他却有些惊恐的发现,苏准变了。

    他不再肆意飞扬的笑容,不再明亮的眼睛,他只静静的站在那儿,好似这个世界与我无关,又好似随时都会随风飘走。

    很久之后,纪辞安掐灭烟,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安哥,这大半夜的什么风把您招来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荆州市某座豪华的别墅之内,一个身材短小的男人从身下的女人怀里不耐烦的摸过电话,看到号码后,立刻一下子坐了起来,谄媚又讨好的对纪辞安说道。

    女人无意识的呻吟着,声音十分柔美。

    “怀里抱着个女人你倒是很爽。”纪辞安冷笑一声:“我有事交代你做,做不好就别在荆州混了。”

    “您说您说,这上刀山下火海我指定第一个不带犹豫的!”朱明一脸忠心道。

    “打住。我有个朋友最近被一伙人盯上了,你找几个可靠的人来,确保他的安全。”纪辞安说道。

    “这当然可以!就是您那位朋友得罪的人您能再具体……”朱明一怔,又犹犹豫豫的问道。

    “不该问的就不要问。”纪辞安沉声道:“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我朋友的安全,干好了有赏。”

    “一会儿我把他的信息给你发过去。”

    朱明只能连声说好,纪辞安恩了一声便挂掉了电话。

    收到信息后,朱明立刻皱着眉拨通了一个电话,把浑身赤裸的女人扔在身后,女人伸展着优美的腰肢,小声抱怨道:“正做到兴头,给你打电话的那臭傻逼真煞风景……”

    话还未落,女人就被男人骇人的目光吓住了,朱明瞪了她一眼,沉声道:“你找死吗?你知道刚才给我打电话的那是什么人么,他交代的事情如果做不好,我们都别想有什么好下场!”

    “这,这么可怕么?”女人情不自禁一哆嗦,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是黑道上……”

    “黑道算什么,在这些人面前他们连蚂蚁都不如。”朱明不再理他,对电话那边的人吩咐道:“市警察局有个叫苏准的,上面吩咐我找几个人保护他的安全,说是被一伙危险人物盯上了,你好好物色几个,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电话那边应道是,朱明又嘱咐了几句才结束通话。女人在后面撑着胳膊好奇的看着他,隐约只听他小声吐槽着什么发疯、世家子弟之类的词汇,再想仔细听时朱明转过身来,面上又换了一副猥琐笑容,朝女人扑了上来:“不管了,我们继续!”

    纪辞安给朱明打完电话没多久,手机很快又响了。

    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纪辞安想不出哪个不长眼的敢打电话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纪辞安眼神微变,不情不愿的接了起来:“妈,你怎么还不睡?”

    纪母抽抽搭搭的哭泣声让纪辞安立刻坐直了身体,他皱起眉头:“您怎么了?”

    “辞安,你,你大哥出车祸了。”

    “怎么回事儿?”纪辞安心中一凛,问道。

    “都怪,都怪你哥那帮狐朋狗友!非拽着他去什么夜总会,让人骗着磕上了毒品!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神志不清,撞到一辆大卡车上去了!”纪母声泪俱下的控诉着,纪辞安眼神却越来越冷,自家大哥什么德行自家人最有数,纪莫非这些年带着一帮高干子弟欺男霸女,寻欢作乐,几乎丢尽了纪家的脸,放纵溺爱他的母亲直到此刻还要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他现在怎么样?”

    “在重症监护室里!”纪母止不住的擦着泪,空荡的大宅里只有一个小保姆站在她身边低声抚慰,纪母眼圈儿又红了红:“我给那个老不死的打电话,他竟然说你哥哥是活该!你说有他这么当爹的么,那么多年对我们娘俩不管不问就算了,现在还——”

    “我知道了。”纪辞安平静的打断她,说道:“您的意思是——”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你大哥出事儿你难道不应该回来看看他吗?”

    “但我现在很忙。”纪辞安抬头看了一眼,正要解释时纪母声音倏然尖锐了起来:“你忙?你忙什么?忙着在那个破城市升官发财还是忙着怎么把苏准那只小狐狸精搞到手?!你哥都要死了你还惦记着那个祸害?!”

    “母亲!”纪辞安冷声喝止了她,纪母一顿,也意识到了失态,相对无声片刻后,只听她低声恳求道:“辞安,算我求你了,回来吧,只有我一个人是受不住的。”

    纪辞安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他厌恶的扔掉烟头,对她说道:“知道了,我现在就赶回去。”

    不待纪母说什么,纪辞安立刻挂掉了电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本想守到天明的。不久后,一辆汽车从角落里开出去,缓缓消失在了夜色里。

    苏准走下楼来时,空气里淡淡的烟味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但很快苏准就发现了那堆烟头。

    它们凌乱的散布在角落里,苏准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小王:“准哥,我们调查过,这两个人的身份明确了。不过惠安路附近的监控器呢却全部失效了。”

    苏准没说话,只听小王又道:“有人黑进了局里的监控系统,把过去两个月的监控视频全部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