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科幻小说 > 末日里的游戏世界 > 第99章 下班时间
    不是所有的掘荒者都有他这么好的身手,大多数掘荒者会选择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直接破门而入,也有个别会开锁的,但那是技术活,不是人人都能掌握的。至于他,只要没有防盗网的阻拦,翻个几层楼都没问题,这要感谢父亲,是他训练了他。

    他有种预感,今天的收获可能会比较丰富,他的预感一向比较强烈,虽然,大多数时候,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进了客厅后,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就被强烈的便意赶进了卫生间,他惬意地坐在马桶上,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在看。

    边解大便边看报纸,对他而言是一种接近奢侈的享受。首先,他现在一周最多解一次大便,没办法,吃不到绿色蔬菜,吃不到水果,能拉出来就不错了。其次,现在已经看不到报纸了。

    他看了一下手中报纸的日期,是核爆炸发生的第二天,报纸是本地的晚报,这张报纸可能是它的最后一版。因为跟外界联系中断的原因,报纸上没有国际国内的消息,只有本地的新闻。

    虽然十年过去了,头版的配图新闻依旧那么触目惊心,大标题是《吃人的末日?》,配的大图虽然打了马赛克,但依旧令人毛骨悚然,那是一个正在仓皇奔跑的女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因为她的脸血肉模糊,像是被什么动物啃过一样,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有几个模糊的黑影正在追赶她。

    其中有一段细节的描述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人们,看到这些摇摇晃晃走在大街上的核受害者,看着他们光秃秃的头皮或从破碎的衣服中露出皮开肉绽的红肉,还有他们脸上仿佛要随时破裂的水疱,无不嫌恶地避开,无视他们伸出的求助的双手。一个年轻的女子像看到鬼似地指着他们尖叫:“丧尸!丧尸来了!”那些核受害者听到这样的称谓,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忽然围住了这个女子,一起撕咬起来,血肉横飞,大街上一片混乱,人们四下奔逃,到处响起“丧尸”的尖叫……

    他一直不明白核受害者为什么要吃人?也没有听到什么官方的解释,因为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丧尸”,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诱因,因为遭到幸存者的漠视甚至憎恶,他们就用这种极端的手段证明自己的存在。

    他好不容易拉完了,却发现纸筒里没有卫生纸了,他看了看手中的报纸,没办法,只好牺牲它了,虽然它现在可能已经是可以进博物馆的古董了。

    他把报纸对折了两次,撕成几片,刚擦了第一下,就听到外面的楼下有动静,他心头一跳,半提着裤子,撅着还没擦完的屁股,探头到卫生间的窗口,向外观察。

    果不其然,刚才看到的那几个核污染者嗅到了人味,溜达进来了。

    核污染者是幸存者对是对那些遭受核辐射人类的称谓,认为他们就像有毒的细菌一样,会污染所到的地方。核受害者是官方的称谓,也就是那些已经绝版的报纸和广播上的统一口径,更人性化一点,有点悲天悯人的意味,就如曾有一个时期,将性工作者称谓失足妇女一样。但也跟性工作者还有一个更为大众接受的名称“小姐”一样,核污染者在民间也有一个更口语化更形象的说法――“核尸”,一看是由丧尸引申而来,却多了一丝恐怖的味道。

    毕竟,核是笼罩在人类头顶一个多世纪的恐怖阴影。

    他并不慌张,手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上的那把匕首,他的小腿上还绑着一把多功能军刀,这都是父亲留给他的。

    父亲告诉他,核尸并不可怕,至少一对一的时候,“他”并不占上风,甚至,比正常的人软弱,因为“他”本质上是一个病人。

    记得以前父亲带他去掘荒的时候,曾经遭遇过一个落单的核尸,“他”就像一只发现了美味大餐的野兽一样扑上来,可惜,“他”吞不下眼前的大餐,反而被大餐吞噬。

    父亲当着他的面,和核尸展开搏斗,仿佛是为了给儿子做示范,父亲用匕首划破核尸的咽喉,这是“他”的最薄弱环节,当“他”的鲜血喷泉一样地从割断的喉咙处涌出的时候,父亲大声地命令不忍目睹的他,抬头看着这一幕,当时的他甚至有一丝记恨:爸爸为什么这么残忍?

    当他独自走上掘荒之路时,才明白父亲的苦心,如果不是父亲的言传身教,他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他从没有杀过一个核污染者,但父亲的教导让他知道的“他”的弱点,让他在面对“他”时,不会慌张,当他遇到“他们”时,他的一贯选择是“躲,躲不过就逃”。他一直相信是智慧,而不是暴力,可以让他在这个废墟之城中生存下去。

    父亲曾特别叮嘱他,一旦遇到以下两种情况,当核尸成群出现或嗅到正常人的血腥味时,只有一个字“逃”,是的,“他们”虽然成了病人,但却唤醒了人类身上的某种原始天分,那就是合击,合击本是原始的人类为了生存,猎杀大型野兽时进化出的本能,但现在,“他们”把这种本能用以对付曾经的同类身上。

    核尸也不能见血,当“他们”嗅到正常人的血腥味时,就变成了受到刺激的野兽,更具攻击性,身体的机能也会突然提高,力量大增,速度加快,就像注射了兴奋剂和毒品一样,这或许也是“核尸”把正常的人视做美味的一大动因,“他们”吃人已经上瘾了。

    他观察了一下“他们”,正在顺着他的足迹在小区的道路上逡梭,他得意地想,这至少够“他们”绕半小时了,因为他在小区的道路上绕了半天,让人分不清他到底进了哪一幢楼,即便“他们”找到了这幢楼,他们也无法破门而入的。

    “他们”在恢复了某些动物的天性之后,人类的本能似乎退化了,他们更乐意使用自己的牙齿和手,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工具。

    他现在有足够的时间把这间房子发掘。他又擦了一下屁股,就提上裤子,开始挖宝工作了。

    这套房子保存比他预期的还好,没有丝毫被翻动或破坏的痕迹,地面的灰尘厚度分析,原主人离开已有一阵子,但肯定坚守了相当长的时间,他离开时,把屋里的家具都盖上了一层薄布,床上的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显示了他的眷念与不舍。

    他在书房的柜子里找到一箱生存物资,七、八瓶矿泉水、一些罐头还有药品,其中有一瓶非常宝贵的碘片。

    他又难得奢侈了一回,一口气灌下整整一瓶干净的水。因为核污染,这个城市的自来水和地表水都无法饮用,只有深层地下水是干净的,但是被黑市的水头所控制,水头、食头和药头是黑市的三大巨头,他们掌控着这座城市十几万幸存者的生存命脉。而代表官方的救助站则变成了一个象征性的慈善机构,退缩在城市的一隅。

    他把所有的水都装进了背包,还有药品,至于那些罐头,因为过期很久了,只有遗憾地放弃,他像挖宝藏的人仔细搜索着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背包很快装满了,他甚至得到了一个惊喜,他找到了一个ipad8,这是个好东西,可以在黑市换五罐罐头或一袋绿豆。他检查了一下,可以用,就把它放进了背包,可以满载而归了。

    在他不长不短的掘荒者生涯中,从开始做贼般的新鲜感,到现在行云流水的老练,什么样的遭遇都有过,已经没什么可以让他动容了,但还是有几件事值得一提。

    有一次,他闯进一所别墅,看到客厅里撒满了钞票,估计至少有几百万元吧,虽然他对钱没什么印象,但他也知道,在核爆炸之前,这些现金会让很多人付出一切的,但如今,连废纸还不如,最多可以用来点烟,可是他又不抽烟。

    另一次,他在一户小高层住宅里,发现一具刚死不久的美女尸体,真正的美女,五官清丽绝伦,那双睁着的双眼,即便失去了光泽,也有一种摄人心魂的魅力,但真正让他惊心动魄的,却是她的下半身,只剩下血淋淋的骨架,红白相间,那种对比强烈的恐怖反差,让他当场吐了出来。

    那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核变异巨鼠的危害。是的,核灾难后当然有发生变异的恐怖生物,而巨鼠是对人类最具威胁的变异生物。

    他在黑市上看过巨鼠的尸体,体形有猫大,毛皮灰暗,畸形的爪子有两公分长,牙齿又长又尖,眼睛幽红,长得非常凶悍。

    不过,巨鼠畏光,常年生存在地下,只能在晚上才到地面活动,所以幸存者都铭记一个最重要的生存守则:不要在晚上出门。

    “滴滴……”手腕上手表的闹铃响了,提醒他到了“下班”时间,他必须要在天黑前赶回家。

    老实说,如果不是下面有那几个核污染者的话,他几乎想在这座小区住上几天,一定还有更大的收获的。

    他观察了一下那几个核污染者的位置,“他们”正在小区的花坛周围踟躇,放下心来,翻出七楼的阳台,沿着下水管道,小心翼翼地向下爬,尤其注意不要割伤了手,万一出血,他可不敢冒着被核污染者吃掉的风险赶路,可能真要在这小区呆个一两天了,让伤口愈合才敢离开。

    下到地面,他避开“他们”的视线,慢慢地从一个出口退出去。终于出了小区,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不敢掉以轻心,猫着身子,向开始的那个藏身之处小跑过去。

    到了垃圾筒的后面,他在路边的枯草丛中翻找起来,自行车呢?他记得把自行车扔在这里的,还特意在上面盖了一些杂草。

    他又看了一下四周,确认自己没记错位置,他的额头冒出冷汗,核污染者对这些机械是不感兴趣的,看来附近不是只有他一个掘荒者,他的自行车被偷走了!

    他看了一下手表,距离天黑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他必须要在这段时间内赶回自己的家,否则,就可能成了巨鼠的大餐。

    他当机立断,撒开腿就向自己早上来的方向跑去,玩命地跑,因为不跑的话,小命就可能没了。

    虽然掘荒者的生涯锻炼了他的体质,但他的特长是灵巧和爆发力,而耐力一向是弱项,尤其像这样负重长跑,才跑了十几分钟,他就感到吃不消了,停了一下,弯下腰,在口罩下张开大嘴,喘着气。

    知道这样不行,他脱下背包,将最压重量的那几瓶水扔掉了,虽然很可惜,但他还是知道取舍之道的。

    重新背上背包,他看着脚下的几瓶水,又觉得可惜,拣起一瓶来喝了几口,才心理平衡,心里诅咒那个偷车贼:“敢偷老子的车,让你一出门就碰到核尸。”

    他正这样想着,忽然前面一阵风似地出现一个长长的人影,飞快地向他接近,竟是个骑自行车的人,他再仔细一看,嘿,那不是自己的自行车吗?这个贼!他立刻张开双臂拦在路中,大喝一声:“给我站住!”

    那个贼看到路中挡着个人,竟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照旧拼命地蹬着脚踏板,边蹬边喊:“闪开!快闪开!”

    他听到这个贼的声音又尖又细,心中一愣,是个女的?再看她已到跟前,正对着自己冲过来,简直是要谋财害命了,他吓得赶紧往边上一跳,看着她绝尘而去,破口大骂:“你这个贼!该死的女贼!”

    他只骂了两句,就感觉不对,回头一看,十几条踟躇的黑影如飞般地冒出来,我的妈呀,难怪女贼逃得飞快,真被他说中了,她被一群核污染者穷追不舍呢。

    他吓得魂飞魄散,跟着女贼的方向玩命狂奔,这下是真的玩命了,他边跑边回头看,只见“他们”居然越追越近,最快的一个都迫近他二、三十米了,都能看清“他”通红的眼珠。

    不对劲,往常,这些核污染者是绝对跑不过他的,他通常是把“他们”越甩越远,即便自己刚才跑了一阵,消耗了不少体力,也不至于如此不济,他对自己的爆发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问题不是出在自己的身上,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核污染者受到了刺激,血的刺激!一定是女贼受伤了。他一想到这,心中顿觉不妙,没想到自己一向小心驶得万年船,今天竟被一个女贼害得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他这一想,心中憋着的那口气顿时松了,脚下一顿,速度慢了下来,再回头,那个最快的家伙已经在十米开外了。

    完了!他有些绝望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间的匕首上,并非拼死一搏,而是打算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