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曼茵突然想起萧薇,欲言又止。

    窦志航却和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道:“不瞒你说,我和萧薇分手前半年,我也负过轻伤,她也到医院看我了,一看没什么大事和生命危险,在我病床边画画口红,还问我好不好看呆一会就走了,那时候我的心里特别难过,我不是非让她为我一点轻伤就掉眼泪或者哭晕,她平时对我还算好,但是那件事的确让我觉得她对我的感情不够深。”

    凌曼茵沉默下来,看着窗外,她明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很多事都是有因有果的,也许那时候萧薇和那个大款就已经开始交往了,但是她不能点破这事。其实以窦志航的素质和性格人缘,他当时不知道事后未必不知道萧薇当时的状态,只是作为男人,他可能不想提起那个人那件事吧?

    “可是曼茵,你昨晚看到我那点皮外伤,就难过成那样,那对我来说那真是意外的惊喜,我觉得很幸福也很高兴。”

    凌曼茵听了更难过了,那叫一点皮外伤吗?手心被划开至少四五厘米长的伤口,一看就是刀伤,至于他嘴里说的去年的轻伤,她也不知道,那时候她和苏映川还很好,罗晴的事还没出来,如果是轻伤他就不可能住院,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你那次哪里受伤了?”

    “都过去了。”

    “我问你,你就告诉我好吗?”

    “一点小毛病。”

    “什么叫小毛病?挨子弹才算大毛病是吗?”

    “那个事真的怨我自己,抓捕一个嫌疑犯的时候,上去想控制他,我大意了,我知道他手里没家伙,可是我追的太猛,扑倒他的时候地上有个碎酒瓶的玻璃茬,划开我左脚的脚动脉,喷了那家伙一身血,反倒把那个人吓老实了,没再挣扎,后来到医院缝了12针。”

    窦志航说的很平淡,似乎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凌曼茵的心瞬间像被电流击中一样疼痛起来,脚动脉被划开,多危险啊,切不说多疼,如果抢救不及时,那就有生命危险啊。

    “我一点都不知道。”

    “没去你们那里处理,当时我离着市里医院近,同事们直接把我送到市医院外科处理的。没事,曼茵,不是你说的我有九条命,每个警察尤其是刑警从从警那天起就选择了和别人不一样的生活和道路,对不对?这些年,哥哥我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也对得起警察那微薄的薪水。”

    凌曼茵想起了窦志航微博上的自我介绍:“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低下头,眼睛热辣辣的,她又想哭,可是她尽量抬起头,看着车顶道:“你快开车吧,这样磨蹭什么时候能到水库。”

    “我可不想让交通警察同事抓我一个超速,何况你坐车上呢?一会出了城区,我会提速的,催什么催,着急去那边和我开房怎么的?晚上回家就行,自己家多方便,还不花钱。”

    这厮一说这话,凌曼茵立刻没眼泪了:“窦志航,你真流氓.”

    窦志航不急不火的继续开车道:“什么叫我流氓?我是警察好不好?需要我报出我的警号晒我的工作证吗?”

    凌曼茵挥拳就在他右臂上来一下:“再和我胡说八道,我就告你性骚扰。”

    “你打算投诉到局里吗?还是直接向本警官投诉?”窦志航依然直视前方全神贯注的样子,“咱们走前我爸他们可说了,他们今晚要去省大那边住,阿姨大学马上就要开学了,明天一早有会,我爸说省得明一早再往那边折腾送阿姨,那边的房子好久没住人了,也该去看看。”

    这到是真的,许晔的大学就要开学了,那边房子一直没人住,老两口一两个月总要回去一次看看房子,最近窦翰文太忙,就一直没去,凌曼茵和窦志航更忙,更没时间去看房子。

    窦志航说完突然沉默下来,凌曼茵自然也不会多说话。各自想自己的心事,窦志航突然觉得有些事很奇怪,他的职业是讲究分析和证据的,证据显示,好像他爸爸老人家和阿姨,最近总喜欢在他们两个都在家的时候到外面住或者出去,每次理由都很堂皇,这样他们两个年轻人就有了很多单独相处的机会和空间,而且自己的老爸还大力支持他们两个出来钓鱼,虽然老爸对凌曼茵的确视如己出的疼爱,但是实在显得热心过头的感觉。那话说的,现在自己想来,好像有点别的意思。

    凌曼茵也在想,两个老人怎么又跑省大那边住了,没错,妈妈是很珍惜那个家那所房子,她们母女在那里度过很长彼此相伴的岁月,可是非要今晚又去,有老人在她会安心多的,因为一旦单独和窦志航在一起,身边这个男人实在有点让自己紧张,虽然,她料定他绝对不会对自己霸王硬上弓,可是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都是身体正常的年轻人,他小动作总是不断,总这样下去,还真有些“危险”―那就是容易一失足成那啥的危险。

    成那啥呢?身边这个帅哥意气风发势在必得追求自己的样子不禁让她想起了当年的苏映川,老苏那次去舅舅画室买画,非要走她信手涂鸦仿的梵高的向日葵,然后以此为理由又非要请她和舅舅出去吃饭,舅舅开始替她挡驾,说她不习惯出去应酬,她自己也连说不爱出去吃饭,苏映川就微笑着说:“许伯伯,就当这顿午饭是我向令外甥女赔罪好不好?我开除她实在是误伤朋友,总不能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吧?要不我以后怎么好意思再进您的画室大门呢?”

    话说到那个份上,许毅山只好笑笑同意了,三个人真的一起出去吃饭了,苏映川亲自开车带他们直奔苏氏的五星级酒店西餐厅,那里的环境非常优雅,许毅山因为父母都是留学欧美的老留学生,小时候父母经常领着他和妹妹许晔吃西餐,所以吃西餐的礼仪相当地道,姥姥姥爷在凌曼茵和许毅山的儿子-自己的孙子小的时候,也经常领着两个孩子去西餐厅吃饭,凌曼茵吃西餐的各种礼节也很到位,餐前餐中餐后表现的都很得体,知道点什么,先吃什么,什么酒佐什么餐,对西餐复杂的刀叉使用门清。

    让苏映川更惊异的是,席间许毅山和外甥女偶尔用法语交流,自己完全听不懂,当时他才得知,许毅山的祖上为京官至少有四五代了,从清朝开始,都是要员,许家一直注重子女教育,有私塾,家里的女孩子都一样从小接受基本的教育,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少爷都是要寒窗苦读,琴棋书画都要精通考取功名的,许氏家族清末就开始不断送族里的弟子出去留学,民国建立后许毅山的父亲先去俄国德国留过学,后去了法国,有两个博士学位,在国外呆了十二年,许毅山的母亲是留法回国的,两个人从小虽然是老邻居,却不认识,没什么来往,两个老人后来在法国结识并相恋回国。

    在许毅山许晔和凌曼茵他们两代人小时候都教他们说法语和德语,后来有段时间政治空气紧张,许毅山许晔离这两种语言就远了,因为的确用的机会少,也不敢用。而凌曼茵和表哥小时候,在两个老人的悉心教导下,都具有语言天赋的两个孩子法语用餐的一些基本语言都被教的滚瓜烂熟,甚至可以说倒背如流。凌曼茵后来的二外却选择了德语,法语用的少,但是童子功打的好,现在吃西餐用法语和舅舅交流完全没问题。

    苏映川微笑着看着穿着极其普通的牛仔布裙,一双米色坡跟皮凉鞋的凌曼茵优雅的吃西餐,听他们甥舅二人说法语,他不在乎形式了,这个女孩子如果穿上晚礼服和自己在烛光下吃法餐一定更美,穿着牛仔裙吃法餐虽然有点别扭,但她还是显得那么风姿绰约,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还是她的确那么优秀?他苏映川要找什么样的女人做妻子?

    官员的女儿,他根本不想,地位在的,家教未必在,教养未必在,还容易受牵连。所谓家学渊源是眼前这样的女孩子,至少五代人都受过良好的传统和现代的高等教育,她不会高声说话,但是那双眼睛会说话。

    自己的祖父虽然是红军时期参加革命的老革命,但是因为家穷吃不上饭才造反参加革命,那家境可以想象到是什么样子,自然从根基上和人家许家没法比,许家的近亲远亲遍布海内外台湾、香港,以美国居多,只有许毅山的父母留在大陆,凌曼茵的姥姥家亲戚也是如此,海外关系比比皆是,许毅山谦虚的道:“我爸妈总说他们两个是他们两家族同代人里混的最惨的,最没钱和地位。到我这里更是落拓的不行,他们好歹还是院士教授,我只好卖画为生。”

    苏映川那时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抱得眼前的美人归苏宅,他自己是学理工科的,但是他深知,母系遗传对孩子多重要,现在很多疾病都归结到基因和遗传学了,他深信智商和情商一样遗传,对自己来说,要选择的女人不仅仅是苏家的儿媳,是自己的妻子,还是自己未来的孩子母亲,他怎么可能不小心翼翼,重视再重视?

    从那顿午餐之后,苏映川能以各种理由出现在凌曼茵身边,那段时间凌曼茵在舅舅的画室帮忙很久,他就不断的去买画,总是以各种理由请他们甥舅二人外出吃饭,或者一起喝咖啡散步,许毅山有事不在画室的话,他就是最贴心最凌柔的护花使者,而且很快他就当着许毅山的面对凌曼茵有了一次真情表白,认真的对许毅山说自己喜欢凌曼茵,想和她做恋人,开始交往。许毅山没有反对,凌曼茵却始终对他客气而冷淡。

    对他的追求不冷不热,并没有立刻答应做他的女朋友,正因为如此,苏映川的追求更猛烈了,也更体贴关心凌曼茵,他为此还专程去拜访过许院士夫妇,对他的留学背景和教育背景,两个老人是比较满意的,苏映川谈吐教养都不错,显得绅士有礼。但是他们对他的家世不是很感兴趣,即使他家族很多人为官为商,他自己也是未来家族企业的继承人,他爷爷曾经那么辉煌,两个老人都不看重,他们似乎更看重人品性格,苏映川在凌曼茵那里和绵羊似的安静凌顺,在老人和长辈面前,懂礼耐心,的确也表现不错,实在让人挑不出什么问题和毛病。

    许院士还不放心,让儿子许毅山侧面了解苏映川人品,苏映川在本市的口碑似乎不错,一般人除了说他有点清高,目下无尘、果决的的总裁作风,专业能力有口皆碑,管理能力有目共睹,私生活表面看也无可指责,不去夜店,不泡模特演员主持人,有限的几次恋爱,都是和门当户对的女孩子来往,最后没结果都是和平分手,没闹过什么绯闻和艳遇,在这个城市的诸多达官贵人的公子中,这样的私生活状态和人品算是相当耀眼出色的。

    许晔那时候和窦翰文自然也很快知道了苏家太子爷在追求曼茵的事,许毅山也客观的和妹妹妹夫说了苏映川的个人情况和家庭情况。

    许晔的观点是不着急做决定,需要时间去观察一个人,她叮嘱女儿道:“第一,一定要看观察他是否善良,看他对父母怎么样,第二,两个人相处一定要有自己的底限和分寸。”

    那时候的苏映川先让自己的母亲偷偷看过凌曼茵一次,苏映川的母亲陈小萍一眼就相中了凌曼茵,她鼓励儿子好好珍惜这个女孩,说她长的大气富贵,是有福气的好面相,苏映川自然不需母亲吩咐,继续努力不停止,终于用了三四年的时间才最后抱得美人归。

    凌曼茵的心思有些凌乱,为自己的前尘往事,不过窦志航的话又打破了她的思绪:“曼茵,真生我气了,我不就是动动嘴嘛,怎么不理我?我和你说话呢?晚上要是那里有农家乐,我们就在外面吃好不好?换换口味,也省得你回去做了,做饭好辛苦的,我心疼你。”

    “心疼我,不请我在外面吃大餐?我是不想再做饭了,好累。”

    “今晚一定请,没农家乐,我们回城吃,哥哥请你吃大餐,哎你打算到哪里宰我啊?”

    出了城区,不怎么堵车了,窦志航显示出良好的老司机的驾驶技能,很快就杀到那个郊区水库,他们发现和他们一样驾车前来的人还真不少,基本是举家出动,成双结对的年轻恋人也很多。

    很多人家在水库边安营扎寨,支起帐篷,有的去钓鱼,有的烧烤,很是热闹,不过水库禁止游泳,标志牌高高耸立,窦志航准备很充分,两个人很快在钓鱼区开始钓鱼,有工作人员过来收费,窦志航和凌曼茵谁都不说话,都闷头钓鱼,一个小时候后就各自钓了几条草鱼和鲢鱼,鲤鱼,窦志航心满意足,走到凌曼茵身边道:“不用再钓了,家里冰箱装不下了。”

    凌曼茵笑笑也收杆:“嗯。”窦志航把鱼用带来的小冰箱和冰袋收到放到汽车后备箱道:“走,曼茵,我们顺着河边开,找个地方游泳去。”

    凌曼茵没反对,自从当了住院医,她游泳的时候就少多了,在学校里学校有游泳馆还好,那时她坚持经常去。

    去年婚姻解体后,为了报考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博士,再加上工作,她基本就没怎么游过,这个夏天也事情多多,还有窦志航住院,她似乎遗忘游泳这事了,她可是取得了国家二级游泳运动员资格的,在水里专业优美,简直像条美人鱼。

    窦志航重新启动汽车,沿着水库下游开,又开了一会到了一条河,河水不是很宽,但是相当清澈,窦志航兴致大发:“这里行吗?曼茵,我知道你水性好,哥哥小时候总是被我爸带着到江里游,经常带我横渡流经咱们城市的那条江,从南岸游到北岸再游回来,十几岁就横渡了,不让我去游泳池,我爸说游泳池没意思,不锻炼人。”

    “我和你相反,我恰恰是一直在游泳池游的。”凌曼茵笑笑。

    “没事,这里水流平稳,你试试,不行还有哥哥我为你保驾护航呢。”

    “我才不用你,我自己行。”

    “别逞能,我腿在江里还抽筋过呢,你脂肪含量又不高,下去前好好活动开,别一会就叫救命,腿抽筋可是很不舒服很危险的。”

    “要你啰嗦,那我教练就太不专业了。”凌曼茵白他一眼,“乌鸦嘴,你才腿抽筋。”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自己真的忽略了:“你手还缠着绷带,不能游泳。”

    “没事,早没事了,都结痂了。”

    “什么没事,今天你就是不能下水。”

    “我都来了,也带着专业防护设备。”窦志航嘿嘿一笑,他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双医用橡皮手套,“我带上一只行了吧?”

    凌曼茵看出他心意已决,只好道:“你就不听话,发炎化脓到时候没人管你。”

    “你不管我,我找钱主任管我,她老人家很喜欢我,不会对我的生死置之度外。”

    窦志航脱下外裤,里面都已经穿好了游泳裤,他对凌曼茵道:“你去车里换游泳衣吧,我正好活动活动,等你。”

    凌曼茵一声不吭进了车,她的车贴了膜,附近也没人,她迅速换了游泳衣下车,她穿的是件很保守的带小裙子的游泳衣,窦志航道:“你没三点式啊,就不能让我饱饱眼福,哥哥我最近光看和尚头了,同事没几个女的,抓的也是和尚头,自己也做了好久和尚。”

    凌曼茵没理他,径自在车边阳光下开始活动身体,伸展,她还特意带上水镜,窦志航走到她身边,“曼茵,又生气了?”

    “和你生气?那我不早被你气死了?”

    “就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去,哥哥我今晚一定请你吃大餐,要不咱们去吃西餐好不好?我听说城里新开家西班牙餐厅,不是法餐俄餐,咱们也换换口味去?我记得你以前做的西班牙海鲜饭超级好吃。”

    “你就记得吃,也是,在家的我的主要职能就是做饭。”

    “会做饭多好啊,想吃什么自己就会做最好,我是太笨没你那天赋,我想你上辈子一定是宫廷御厨,你看你做什么像什么,中餐西餐看看就会做,我要是有你那本事我。。。。”

    凌曼茵没等他说完道:“你别说的那么好听了,还上辈子御厨,谁天生会做什么,我也是学的悟的,为了学做菜,被油蹦过,被水烫过,一次不会两次就会了。你是笨吗?你是不爱学不爱做,以前有伯伯照顾你,后来我妈也会做,你更当少爷甩手不干了。”

    窦志航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比你们忙吗?经常24小时连轴转,工作紧张压力也大,回家就想睡觉躺着。再说,男人都有点懒吧?”

    凌曼茵道:“家里人谁都没攀着你做饭做菜啊,你前还学会了烤蛋糕,算是历史进步了,不容易,表扬你。”

    “这还差不多,有点体贴的感觉。”窦志航说完道,“我活动开了。”说完很快跑向河边,回头调皮的看着凌曼茵道,“看着点,哥哥来个高台跳水。”

    他却一下扑进河里,溅起一片水花,自由式直接游向河心,把凌曼茵先给说的吓一跳,然后禁不住就笑了,还高台跳水,此处哪有高台啊?这厮要是有一会正经,她都不适应了。

    窦志航游到河心,踩水回头叫她:“曼茵,来吧,我一只鸳鸯戏水多没劲啊。”

    凌曼茵不敢像他那样入水,她慢慢走进水里,不再是伏天了,幸好今天太阳足,又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水凌还不错,等她走到齐腰深的水里,用手撩水到身上,觉得适应了,才一下浸入水里,蛙泳前行。水很清澈,她恍惚看到不远处那个人,很快她快追上那个人,窦志航看她快追到了,笑笑转身往远处游:“追上我,今晚给你点冰激凌,还是哈根达斯的,追不上,一份甜品都不给你点。”

    凌曼茵在换气间听到他的话,又好气又好笑,她很想说:我才不吃冰激凌,可是一想觉得没必要和他斗嘴,自己怡然自得的开始仰泳不理他,也不去追他。

    窦志航又游回来:“没信心和我比赛?”

    凌曼茵一翻身也踩水道:“和你比你觉得有意思?你见过奥运会游泳男女混合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