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不等,从低语浅笑的温柔恬静到扮鬼脸恶作剧的挤眉弄眼,从放声大笑的恣意到咬牙抿唇的哭泣,从淡粉的裙子到蓝色的校服,从白色的婚纱到浅绿色的住院病服,从白天到夜里,从清晨到黄昏,从图书馆到秋千架,从办公室到幼儿园――她丢失的记忆,他全部好好地保存着;她这五年来的一举一动,他同样好好地保存着,安安静静地躲在暗房里保存着。

    几千张照片,带着那个最沉重的真相,从头顶压下,无能为力的窒息感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每一张照片,不过一克的重量,却是她生命不能承重的重。

    “你……”身后骤然响起一声惊讶,带着慌乱。

    她缓缓地转身,看着站在门口的男人,一时失语。

    “那个……礼仪册还有宴请帖的款式都在隔壁。”陆然撇头干咳一声,尴尬在他浅色的眸中倏然滑走,也不等她跟上,径直便离开了暗房门口。

    他落荒而逃,她却站在原地宛如被下了定身咒般迈不开脚步。

    书房里就她跟陆然两个人,气氛尴尬到诡异的程度,几乎真空的环境下,她低头盯着厚厚的一本婚纱册,什么都看不进去。

    陆然则靠在书桌旁翻看司仪公司的婚宴策划流程表。

    空气中只余了彼此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你的脚踝疼不疼?”男人淡然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僵持的沉默。

    她微微一怔,从婚纱册上移开目光,挤了个笑:“不疼,怎么了?”

    “你脚上那双鞋子是你离开唐家前的吧?这么多年了,不挤脚么?”她的疏离和客气,让他微蹙了蹙眉尖。

    她讷然――今天原本穿的是平底鞋,考虑到赴宴多少需要正式点,就临时从鞋柜里挑了一双中跟的,确实穿着有些不舒服。

    “换上这个吧。”陆然递过一双棉拖,很卡通可爱的兔子头家居拖――很熟悉的一双鞋,似乎之前穿过,亦或者说,这可能本来就是她的。

    她依稀记得,没出车祸前,隔三差五地便会跟着爸爸来陆家玩上一些日子,所以有日常的东西落在陆家也很正常。

    才蹭下脚上的鞋,莹白的脚跟却被一只温暖的手给握住。

    她僵坐在椅子上下意识地想要缩回脚,却被陆然拉住翻转过脚踝,仔细检查着:“都蹭破皮了,还不疼么?”

    “我……都没发现。”其实她从唐家出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鞋穿着很不舒服。

    “上点药,不然明天会更痛。”

    双手扶着椅凳,她看着身前的男人拉过椅子,将她受伤的脚隔在他的膝上,用棉签蘸了药水,当微凉的液体点过她的伤口时,沁凉的感觉却在他掌心的温度下渐渐化成一股热流,涌进心房里。

    会帮她拉车门的陆然,会替她系安全带的陆然,会帮她悉心上药的陆然,会偷偷地拍上千张照片的陆然――很好很好的陆然,可她发现哪怕这样,她还是对眼前的男人无法心跳加速。

    因为,感动不等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