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病房里的那个男人,是她的爸爸,五年如一日地,以自己的方式爱着她,保护着小可的爸爸。

    按紧了胸口,窒息般的难受。

    “而眼下,我最担心的事情,已经不再是婚约,而是……”

    “您是想说,突然回国的顾非白?”斯景会意,接话道。

    唐晋点了点头,灰褐色的眼里透着病态的苍老:“顾非白的心机实在太深,你甚至不知道他笑的时候,背后其实藏着一把刀,而且,于我看来,不清不楚地抛弃过我女儿一次的男人,根本没有资格再爱,对不对?”

    哑哑地笑了声,斯景亦跟着若有所思地点头。

    “更何况,”唐晋开口补充:“若我说,依着我岳父的遗嘱,谁拥有小可的抚养权,谁就拥有了陆家百分之五十的股权,你还会相信,这个男人是真心爱我女儿么?”

    唐晋微哑的声音说得缓慢,她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字不漏地听着,浑身上下冷得像被泼了一盆冰水,扎得骨头都有些痛。

    从天堂一下子掉进地狱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我岳父的遗嘱虽立得麻烦,但不得不说,在维护陆家的血统上,考虑得极是周到,遗嘱的第一条针对阿如,第二条则针对到了小可。”

    ……

    ……

    唐晋微哑的声音说得缓慢,她呆呆地站在门口,一字不漏地听着,浑身上下冷得像被泼了一盆冰水,扎得骨头都有些痛。

    从天堂一下子掉进地狱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怔怔地注视着掌心里的玉扳指,凝白的羊脂玉戒面上映出她一张仓皇的脸。

    想哭,只觉得眼里涩涩的,流不出泪来;想笑,却觉得心里苦得难受,不管如何勉强自己,都笑不出来。

    包里的手机无声震响――她想也不想地,便按掉了“孩子他爸”的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渐渐暗下去的笑脸,唐可跟他实在长得很像――可越是看着那张恣意满满的笑脸,她便越是觉得自己被对方所戏弄。

    五年前被羞辱一次,五年后被羞辱第二次――果真如唐晋所说,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了两次,有够低能的。

    是啊,她应该明白的,五年前那么讨厌她,那么瞧不起她的一个男人,缘何会在五年后温情款款地说“我爱你”这三个字?

    顾非白脸上再温柔再深情的笑,在他掩饰得极好的目的面前,都开始变得狰狞和可怖。

    让她爱上他,无非也是想最合理地从她手上拿到小可的抚养权,利用完了她之后,便一脚踹开她――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想在她身边带走小可,这样的深沉心机,很可怕,不是么?

    “顾非白,我本来还想跟你一起离开的……”她对着凉凉地空气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可我真是傻,居然被你骗了两次。”

    你若无情我便休――这样的一个男人,实在不值得她花时间来难过伤心。

    可不能否认的是,心还是一抽一抽地疼。

    费力地扶着墙根起身,她深吸一口气,从刚刚知道对方真面目时的震惊和愤怒,从天堂跌进地狱的茫然,到现在仔细思考局面之后的冷静――通过跟陆然的婚姻保障一方面可以最快地挽救玉行的现状,另一方面也能借此来获得对唐可的绝对抚养权。

    顾非白再也不可能成为她的考量因素之一。

    站在安全通道里拨出陆然电话的那一瞬间,她全身却冷到失去知觉,泪水涌现在眼眶里,却被她咬紧牙关很强硬地逼了回去。

    唐悦如,你是唐晋唯一的女儿,绝对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给打倒。

    “悦如,怎么了?见到唐伯伯了么?”电话接通的时候,陆然恬淡的声音让她有了片刻的心安。

    她咬唇克制了很久,没让自己哭出声来,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如常。

    “陆然……我们……结婚好不好?”尽管利用他人的作为,让她不齿,可人生处处都存在能将人逼至绝境的选择。

    “陆然……我们结婚好不好?”

    依着她外公的遗嘱,这一场婚约,于她们唐家,于陆然而言,都是一笔极划算的买卖――娶她的人,名正言顺的,便是陆家那么庞大的一笔家产的继承人。

    她无声地笑笑:难怪这五年来,陆倩哪怕再瞧不起她,也非得让自己的儿子娶了她不可,原来结婚这事,于陆然而言,还有这样的好处。

    电话那头静默了很久,久到她都忍不住怀疑电话是否已经挂断。

    “你……确定?”陆然素来稳重的声音竟带了一丝颤抖,一丝不能置信的迟疑。

    她握着电话点了点头:“确定。”

    迟疑地咬唇,厚着脸皮:“能不能……越快越好?”哪怕眼下玉行的经营状况还能拖,爸爸的身体也未必等得了。

    “行,你等我一下,先别挂……我联系一下我妈,看看日子。”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飘渺,却听得出,似乎很高兴。

    “好”字还未脱口,她的手机却被身后的人忽然抽离。

    “唐悦如,哪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人?”用力按掉了电话,杜念涨红着一张俏脸,气得浑身都在发抖:“陆哥哥是我的!我不准你们结婚!”

    哽咽着尖叫出声,大颗大颗的眼泪,倏然从她脸上滑落。

    唐悦如微微皱眉――对于杜念,她心怀愧疚,她承认自己这么做,很卑鄙很无耻,可为了爸爸为了唐家为了小可,她别无退路。

    “杜念,手机还我。”唐悦如面无表情,冲对方摊平了手掌――其实她明白的,杜念自己也该很清楚,陆然若真得打算跟她在一起,那么这五年来便不会执念着这一纸婚约,这两人注定不可能走到头的,眼下这一切,不过是杜念的自欺欺人罢了。

    说到底,爱情是一场博弈,自持清醒的人永远都有抽身而退的准备,而泥足深陷的另一方,也许注定需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来噬舔爱情的伤口。

    她不傻,对于跟顾非白这场关系,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做后者。

    她静静地看着杜念绝望哭泣的模样:“杜念,我真的很抱歉。”为了自己的私心而伤害另一个无辜女子的感情,若是有报应的话,报到她一个人身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