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邀请对方玩赛车,再是不顾她的反对,跟顾非白两个人解决掉了一大罐冰激凌,然后哪怕连洗澡,他都萌生了要跟顾非白一起洗的念头,要不是被她及时制止,恐怕今晚,唐可已经睡在顾非白的书房里了。

    一晚上下来,心有余悸地替唐可掖了掖被子,唐悦如却感觉浑身上下像是打了一场恶战似得累。

    满足地看着唐可闭着眼睛,抿了抿小嘴,似乎是在做梦,想来应该是个美梦,不然也不会弯着唇角笑得那么开心了。

    “真可爱。”慵懒地靠在床对头的墙上,顾非白双手环胸,借着床头卡通台灯的柔和光线,浅笑着看着熟睡中的小可。

    孩子真是一个很神奇的名词,眼睛鼻子都像他,可略尖的下巴,却像极了她。

    第二次听到他说这三个字,带给她的惊恐却仍然不小。

    她眉心一跳,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那一颗心又瞬时绷紧,沉着声黑着脸没好气道:“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

    五年以来,从未想象过这个人会以这样的方式重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今夜突如其来的造访,数次若有似无的试探,都让她的阵脚溃败得一塌糊涂――她对顾非白,只有两个印象,一个印象来自于唐可被赋予生命的那一个极致缠绵的夜晚,另一个印象则来自于对方清晨丢给她那三句毫不留情面的唾弃。

    环顾这间温馨的儿童卧房一周,顾非白倒也挺配合,临走之前,深深地望了眼熟睡的唐可,转身便安安静静地出了房门。

    尾随着跟他来到书房,她却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握紧双拳,忐忑不定:“顾非白,你想怎么样?”

    闻言转身,他耸了耸肩,看着她笑得有些无辜:“我想怎么样?我不想怎么样啊。”

    这样柔和的语调,这样放松的神态,真得跟记忆里那张满是愠怒和厌恶的脸,有着天壤之别。

    “倒是你……”他继续笑着顿了顿,“难道就没什么要对我解释的么?”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抿了抿唇,幽幽叹了一口气:“没什么好说的,应该……是个误会。”

    怎么也记不清五年前那个晚上她是因为什么原因爬上了他的床,但记得他那一句“昨晚……怎么是你……”――那么她就权作误会来解释罢。

    “哦?”顾非白目光略约闪动,望着唐可的卧室门,掀了掀嘴角,露出微微的讥诮:“那看来,这误会还挺大的。”

    看着她渐渐色变,他挑着眉尖,继续意有所指:“而且会越长越大。”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登时警惕起来――话题落在唐可的身上,由不得她不小心。

    她的戒备让他脸上的笑容静默了片刻,黑曜石般的眼眸又深了些许,他很轻柔地道:“唐悦如,当年的事情……我是既盼着你想起来,又不希望你记得。”

    她皱眉――真是自相矛盾的言论。

    沉默半秒钟,顾非白脸上的笑意忽然加深,眼角眉梢里自然而然地便酝出了轻挑:“你知不知道你当年有多疯狂地迷恋我?……迷恋我迷恋到千方百计地想要爬上我的床,然后就等生米煮成熟饭,外加我爷爷跟你外公定的婚约,然后就能让我顺顺当当地娶你。”

    “这些,你……还有印象么?”声音仍旧有一丝掩不住的自得――她若不记得了,他可以帮她恢复一下记忆。

    眉心的结打得更深了,难道她之前真是那样一个没脸没皮的女人――疯狂地迷恋他?那她的眼光真是有够差的。

    她不信,他在撒谎。

    见她敛眸不语,他将自己心里的猜测更大方地袒露出来:“而且,你这么多年以来,都不愿意跟我二哥结婚,显然你潜意识里,是在等我――你抗拒我二哥。”

    终于彻底懒得去理她的鬼话,她磨了磨牙,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立场:她素来不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五年前的清晨被顾非白那样撕烂脸皮羞辱,如果还死皮赖脸地痴缠不放的话,委实对不起唐家的列祖列宗。

    寡淡地抬头迎上他的眼睛,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上几句,她一字一顿缓缓开口:“哪怕以前爱你,那是以前的事,我现在,不爱你――这就够了。更何况这五年来,我从未有一天等过你。”

    等他作甚?难不成还等他再羞辱自己一次?

    “那你在等谁?”

    “反正不是你。”她原本凌厉对视的目光,有了一瞬间的柔和。

    他皱了皱眉,显然不相信:“想必那个人这么些年来,也没有来找过你……这样的人,不等也罢。”

    他不是没调查过她,带着孩子独居了那么多年,还有谁跟她在一起过么?

    她沉默着,倒也没有说话――等或不等,旁人是没资格说她的。

    眉目轻展,秀长的手指指尖轻轻敲着木质的床沿,顾非白笑得有些轻挑起来:“所以,既然如此,倒不如考虑考虑我,我们的情况毕竟这么实实在在地摆着,有这么大的一个唐可作证……要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顾非白……这倒不像我记忆中的你了。”费了些力气才缓慢地消化掉他这个建议。

    晚上听他这么说有些震撼,顾非白的为人她虽然不甚清楚,但也听旁人说过一二:陆家的三少爷性子最烈,说一是一,说二便是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定然弃之如履,绝对不会回头。

    那么根据他五年前那个清晨的反应,自己显然是应该被归在“淘汰”的那一类。

    “哦?”他挑眉,玩味地勾着唇:“那你记忆里的我……该是什么样子的?倘若我没有记错,我们两个人,亲密接触也不过就那一个晚上罢了。”

    想到那一个晚上的疯狂,黑暗中青涩的欢爱仍旧让人印象深刻,她老脸一红,所幸书房里那盏昏昏暗暗的破台灯光线暗淡。

    “更何况,人呢……是会变的。”他幽幽叹了一口气,似有满肚子的心事。

    没有一个人是一辈子固步自封的,心境的改变,外部因素的影响通通都是自己难以预料的。

    旋即,他又轻挑地笑了起来,眉目之间满是暧昧:“悦如,看来单单一个晚上,你还不了解我……不如我们借今晚,再深入了解了解?”

    他也顺便帮她回忆回忆。

    “不……不必了!”看着他缓缓起身,稳步迈进,她慌张着后退一步,躲在身后的手却忍不住轻轻扣动门把手。

    空气里,像是有一种危险的味道渐渐弥漫开。

    看出了她此刻的僵硬,顾非白止步在她身前,终于打算适时回归正题:“悦如,你看……唐可也这么大了,难不成你打算一直都把他当成一个误会?难道你不打算告诉他,他其实也有一个爸爸?”

    一个晚上的接触下来,唐可对顾非白的崇拜敬仰让他很是受用。

    若是不喜欢这个孩子,他犯不着专门找人去调查唐可。

    被他这么一提,唐悦如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开始往头顶涌:五年来的第一次重逢,今晚恐怕是她第一次明白他的心思。

    “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戒备着,决绝着,毫无一丝犹豫地向他人宣誓着自己对于唐可的所有。

    敛起眸中的笑意,他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明知故问着,不过是想给她一次改口的机会。

    可对方的强势却让她瞬间权衡了所有的利弊:孤军无援的她,没了唐家门第庇佑的她,想要保护唐可,想要跟顾非白争孩子……无非就是一场天方夜谭。

    强硬的语气终究有了一丝软化,她在他面前,无力地敛眸,低声叹道:“意思就是,我希望你能在唐可面前保持缄默……那我……”

    “那我……什么都会答应你。”下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了这一句话――孩子是她一个人的,不管怎么样,都只属于她一个人。

    危险地眯起姣好的眸子,湛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锁着她的眼,强大的气势逼仄而下,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依旧挺直腰杆,微扬下巴,迎向他的目光。

    足足等了有一分钟,才看到那方薄唇一张一合,确认着:“什么都答应我?”

    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她点了点头:“不错,什么都答应你――但是要求只有一个,小可属于我一人。”

    他轻哼,唇角掀起淡淡的讥诮:这样傲然的姿态,是在求人么?

    如此,那他便好好地折一折她的骄傲。

    顷刻之间就反应了过来,她身下的这是……床!

    一双眼睛里除了异常的坚韧和戒备,还微透着一股可笑的妥协与屈服,饶是如此,眸子里却依旧有着掩不住的斐然华彩,闪耀着孤傲的清丽――宛若一块被蒙了轻纱的宝石,看得越久越细,便越觉得这块宝石自有其引人流连之处。

    五年前,他从酒店的房间里,甩门而去的前一刻,他也曾经看到过这么一双美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