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双手拧着手里的帕子，等心情平复了之后才转身对凌意说道：“带我去见少爷。”
“主子去帝京司了。”凌意低着头说道。
“你连金晨都糊弄不了，还想来骗我？赶紧带我过去！你放心！我不是去见金陵侯夫人的，而是有几句话想对你主子说。”
凌意叹了口气，也知道自从上次季夫人私自拦住了丰硕郡主，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之后，主子便不再去芙蓉阁了，想着她也算帮自己弄走了金晨，不过就是几句话，便叫她在曲桥上头等吧，“夫人随奴才来吧。”
“这才像话！”季夫人甩了甩帕子，又说道：“我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一个地方住着，见天的躲着我，活像我是不该回来一样！”
“夫人多心了！”凌意不禁说道，“主子最近很忙，没去芙蓉馆也是正常，他平常是连宝云阁都不常回来的。”
季夫人冷笑了几声，问道：“不在宝云阁能在哪儿？蹲在郡主府等着那小丫头开恩见他呢！外头都传成什么样儿了！他要是真的有心娶妻，这天下多少好姑娘等着！怎么偏偏要去惦记一个有夫之妇！”
“郡主是不是侯夫人还不一定呢！”凌意喃喃自语道。
“你说什么！”
凌意在曲桥前头停了下来，说道：“夫人在这儿等会儿吧，奴才去回禀主子，只是夫人千万别乱走，奴才私自带夫人进来已经是要挨打了。”
“你还知不知道我是谁！”季夫人秀眉一蹙，即便是将军府已经不再是将军府，季凌云也没了官职，可她毕竟是季凌云的亲娘吧！怎么这府里的下人没有一个把自己当主子看的！一时间，她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掩着嘴就咳了起来，婢女也习惯了她的咳症，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随即拿出了一颗药，递给了她。
季夫人只知道这药是季凌云送来的，可是往日只要一颗便能安然度过一天，现在吃五六颗都不管用了，就像辰星说的那样，他的药只能缓解她的痛感，若是想根治，也是不可能，好在季夫人早就看开了，不管辰星说过什么，她也是不在意的。
“母亲近日感觉可好些？”季凌云走了过来，却没见凌意的身影。
季夫人点了点唇角，叹气道：“你若是真的担心我，为什么不去芙蓉馆瞧瞧我？真的要为了一个丫头片子，连亲娘都不要了？真是好狠的心，比你父亲，比你祖父的心都要狠！”
“母亲有什么话说？”
听着明显有变化的语气，季夫人笑了出来，“你是因为你祖父，还是因为你父亲，才生气的？娘也不是有意说他们的，只不过你要是知道他们曾做的那些事，便能明白娘的难处了。”
“母亲不用每次见到我都是这番话，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你很久没去芙蓉馆了，娘很想你，想跟你说说话。没想到刚来就碰见了金晨在门外头胡闹，说是见不着侯夫人就要烧了宝云阁，好大的口气，他爹当年都不敢在这里耍威风，没想到他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真是娇惯出来的毛病，不知道天高地厚。”
季凌云不再接话，只看着季夫人说着那些他不曾听过，更没有任何印象的事情，一刻钟后，他突然说道：“这帝朝城里怕是也没有几个能和母亲叙旧的人了，若是母亲真的想找个人说这些事，可以去涉家宅坐坐。母亲认识路，我这叫人去备车。”
“等等！”季夫人叹气道，“昨天的事儿你怎么想的？”
“就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季凌云毫不遮掩，尤其是在云溪为了保护金晨而受伤之后，他想做的就更多了。
“你这不是糊涂吗？我听说七月初七，他们会再次举办大婚，你闹了一场有什么结果？还不让金晨见她又能如何！她还能变成你的媳妇儿吗！你知道现在外头都怎么说你吗？你让娘怎么活！我唯一活下来的理由就是你，可你却这么气我吗？为了这件事你的官职都丢了，你对得起你父亲吗？你的祖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季凌云笑了笑，说道：“小时候我很羡慕晨儿，不止我，就连梓儿也是，每当侯夫人训斥晨儿的时候，我们都会和姑姑在外头看着听着，不管晨儿被打成什么样子，觉得有多委屈，在我们心中，他所拥有的，都是我们不曾有的，即便是羡慕也羡慕不来。”
“对不起，娘从前没有好好陪着你。”
“我也以为我需要你，可是后来我发现，其实我并不需要，因为我不是晨儿，这样的感情一旦强求不来的时候，还惦记着便是对自己残忍，母亲，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我，总归你开心就行，不后悔就好，只是这教训的话，也别再说了，我听着并不习惯。”
季夫人咬着下嘴唇，颤着声音说道：“你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了，可你能不能别再和金云溪有什么瓜葛了？她和她那个娘一样！惯会装的无辜，然后叫男人心疼她们！可她绝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难道看不明白吗！”
“此事母亲并不了解，关于云溪和姑姑的事情，我也不想再从母亲的口中听到，母亲，你身体不适，还是回芙蓉馆去休息吧。”
“季凌云！”季夫人喊住了他，“在这一往情深上头，你爹为什么跟你就一点儿都不像呢！”
“你说什么？”季凌云猛然转身。
季夫人眼神中满是绝望，“只怪我年轻的时候太过年轻气盛，所以受不了你爹对谁都是一副温柔谦和的样子，他倒是什么都不会想，可这天下多的是心怀不轨的女人，他那个性子，能提防的住谁！你只当他是陪着我去游玩天下了吗？那是每一次他无故招惹到别人家姑娘的时候，我跟他置气跑出去，他是去追我的！”
季凌云还是头一次听母亲说这些话，“可父亲从未纳妾。”
“不纳妾就好了吗？他虽然只有我一个，也承诺要同我天长地长海誓山盟，可为什么对别的女人却还要那么温柔呢？他的性子可真是叫人恨得慌！在我看来，他对我，同他对别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我是他的妻子，所以他必须要和我白头偕老。说起来，我真是羡慕金丹阳和她这个闺女。”
“母亲不该说这些。。。”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侯府里唯一的傻子是金丹林！只有他不知道金世焕的心思，申凤儿那个人，心眼子多的去了，只是看破不说破！她们母女命可真好，金世焕为了金丹阳，这辈子都没有立后，而你，为了金云溪，竟是连脸都不要了。当初我就该死的，干嘛还贪恋显克对我的痴恋呢？”
“母亲！”
季夫人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了衣襟上，“我和你爹，感情并不好，如果你祖父说我们鹣鲽情深，那都是假话，在他心里，只有你爹才是他的孩子，我又算什么！可你知道吗？不是显克抓走了我们，是你爹当初被一个女人缠上了！这件事到了你祖父的耳朵里时，你爹已经被那狠毒的女人杀了。”
不一样！通通不一样！这和七曜送回来的消息是完全相反的！到底怎么回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季凌云还没有将这些话想明白，又听季夫人说道：“是显克，找到了你爹的尸首，杀了那个女人！还救了要寻死的我，可你祖父却认定了是我做下了丑事，明知道我还活着，却视若无睹！”
季夫人攥住了季凌云的手腕，说道：“娘不敢说金云溪是不是对你全然无意，可她就跟你爹一样，对谁都好，这才最伤人，不管你对她多好都是没有用的，她就像一块石头，根本捂不热，你白费功夫不说，伤的是你自己的心啊！”
“我。。。”
“你也不敢说她全然对金晨无意吧？阿云！娘是心疼你！你自小没有爹娘在身边，眼看娘也要永远的离开你了，娘就希望有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能守在你身边，这样娘就是死了也放心了！”
季凌云浅浅的笑出来，说道：“可我喜欢她，并不求她也能像我一样的。”
“傻子！”季夫人愣了一下，抬手捶打在了他的胸膛，“傻子啊！这样你以后怎么办？你会跟娘一样惶恐的！她何德何能，能让我的儿子如此待她！”
季凌云看着伏在自己手臂上痛哭不止的母亲，嘴巴动了动，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