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她叹了口气，没办法，毕竟是个早就半只脚入土的老头子。
花海月上去检查了一下，发现这就是个凡人，不由疑惑的看向方小璃：
“小璃仙子，这位老者是何方高人？”
能跟天命宗两个亲传弟子同行，深入归墟海之下，怎么想也不会是普通人。
常理来说是这样，但世事总有巧合。
方小璃苦笑着解释道：“他不是什么高人，他就是天外城的一个普通的渔夫。他说他五十年前在归墟海丢了个儿子，为此耿耿于怀了一辈子，说什么也要下归墟海看一眼，我们只好带他下来了。”
花海月不解：“那他为何要舍命救小六？”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觉得这孩子的年纪跟他儿子差不多，勾起了一些旧日回忆吧？在来的路上我看他一直盯着这小子的背影瞧，少年人嘛，总有一些相似之处。”
方小璃瞥眼望去，就见少年神色怔忪，失魂落魄的跪在老人的遗体旁。
他这模样，看着不太像是单纯哀悼一个救命恩人。
方小璃不由冒出无端的猜想，低声道：“喂，小子，你之前大言不惭说自己在归墟海混了五十年，该不会是真的吧，你到底多少岁了？”
少年颤抖着问：“告诉我，他、他叫什么……”
“他说他叫海六爷。”
不过这大概不是他的本名，听起来更像是一个诨号，例如在家里排行老六什么的。
少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是我爹！我爹！”
“我爹给我取名‘海小六’，我说这个名字不好听，我要当海里的龙君。可他说在船队里排行第六，以后就是军里的海六爷，我是他的儿子，一定要叫小六。”
“所以你果然是……”
“爹——！你为什么要下来啊——！”x33
海小六哭喊得厉害，花海月见状悄悄的打了一个隔音阵法，将动静约束在这一小块区域，免得又将澹台引来。
方小璃默不作声的旁观了一会儿，然后问花海月：“喂，这孩子真的在归墟海活了五十年，他怎么还是一副少年的模样，完全没有长大？”
花海月哀叹道：“小六并不是没有长大，只是在归墟海中一些种族的成长速度会变得很慢，这要怎么跟你解释呢。”
符霄接话道：“因为归墟海下的灵气强度极高，咱们修士因为本身能够承受这样的灵压，所以不会有什么变化。但对于寿命短暂的凡人而言，这样的灵压会让他们呼吸困难，进而体能衰竭。相反，如果能撑过来，适应这样的灵压，他们就能拥有相当于金丹期修士的漫长寿命，身体在数百年间几乎不再衰老。”x33
“哇，四师兄，你懂得好多。”
“只是简单的感知和推理罢了，原本在你和他谈到五十年的时候我就想起了这一点，想告诉你来着，可惜被澹台打断了。”
原来那时候四师兄想说的是这个。
方小璃暗呼神奇，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不用艰难的修炼就能长生不死？
而且还不需要灵根！
“这要是传了出去，做做宣传，归墟海是不是得被挤爆了啊？不对，是人类物种都要进化了！”
方小璃之前还觉得归墟集里住了百来号人有点多，现在一看哪里是多，简直太少了，这里的房价早晚会暴涨的！
然而她的想法在花海月看来可爱得紧，女子不由莞尔。
“这种延寿方法其实无异于饮鸩止渴，没有修为的凡人进入归墟海就等同于进入一个充满毒气的房间，能在毒气中存活下来的人凤毛麟角。即便是勉强撑过了适应期，这里还有其他变异的妖兽和魔物，没有修为的人想活下来太难了，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什么？”
“你以为小六不想回去找他爹娘吗，他想，但他出不去了。来到此处的人无法再离开，即便长生，也只能一生囚于这不见天日之地。这样的长生或许有人希冀，但绝不是每个人都想要。”
方小璃不由沉默，虽然她觉得归墟海的特性是存在商业价值的，但现实是，她面前只有一个死去的老人和一个嚎啕大哭的少年。
长生的尽头是一场悲剧吗？
花海月陪着少年将老人埋葬，方小璃明明可以一抬手挖好一个坑，但她还是看着他们一点点的撬开归墟海坚硬的岩石，将老人的遗体埋葬进去。
老人死前有没有认出自己的儿子，亦或是本能驱使他去保护自己的血亲，这些方小璃都无从得知。
但她觉得如果海六爷在天有灵应当是欣慰的，他的儿子还活着，而且他最终还是见到了自己的孩子，也不枉这一遭了。
然而当海小六抹去脸上的泪痕，用一双哭红的眼睛望着她，他说出了一句令她惊讶的话：
“仙子，我想报仇，请你告诉我那个修仙者的名字。”
“呃？”
方小璃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个空有寿数的小凡人，要去找修仙界最强仙人报仇？
“小六同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这个仇人是你八百辈子也打不过的超级猛男，修仙界的老怪物们见了他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因为他强，所以我就不可以报仇吗。”
“对啊，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如果是你重要的人在你眼前被他杀了，你也会告诉自己他太强，打不过，然后夹着尾巴做人吗。”
方小璃怔了一下，不由瞥了一眼符霄。
刚刚四师兄的情况就挺危险的，如果再与澹台打了照面还真说不准会不会被杀。
不行，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报仇毫无意义，她只想要四师兄活着。
既然澹台在归墟海流窜，那她就应该尽快带着师兄们逃命，等时机合适了再来跟澹台正面叫板。
所以她又将矛头对准花海月。
“花海月，你到底把我三师兄藏哪儿了，快交出来。”
“让仙子久等是奴家失礼了，两位请跟我来吧。”
花海月这回一句废话都没有就带他们向归墟集后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