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见孟羌娥所见所闻远比自己渊博,滚了滚喉头,不由问道:

    “第二纪和第三纪之间……相差多少个年份?”

    “第三纪是自人族彻底奠定生灵洲一统地位,三山六宗并立五域开始记载。

    在此之前,妖兽繁衍无度,口粮不足,饲人而食,人妖相伐。

    而人族势单力薄,忙于奔命,恰逢有缘之人得到第一纪所遗留的修行古籍,摸石过河,堪堪开启修行之道。

    此后人族隐居蛰伏多年,待真正翻身作主之时,已历经了三万个年头。”

    “三万!?”

    江河呼吸一窒,却也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难怪先前探查四周,灵气竟浓郁无比。

    难怪此地位居东海,妖类却如此猖獗。

    难怪城中人族羸弱,水阵更简陋不堪……

    自己根本就是来到一个尚未开化的,连修行中人都在摸着石头过河的蛮荒时代。

    什么丹药、法宝、功法……那数万年后璀璨的修仙文明,以及其中所包揽的一切,如今根本都还不存在!

    也就是说,自己要在这样一番摸石头过河的环境下,至少活过三万六千岁,才能回到未来的那条时间线上?

    这未免天方夜谭!

    江河觉得,就凭目前的自己,都未必能活到下一个千年。

    他也才地境修为啊!寿元大抵还有个两百来年。

    就算汲取了唐糖的灵丹,运气好些度过天劫,一路冲上天境修为,好死赖活,或许顶天能活到一千岁?

    哪怕在此期间屡有机缘,譬如误服什么天材地宝,助自己登上灵境高峰,也注定只有不到万载寿元——

    古池这老儿活了五千年就已经灯枯油尽,这还全仰赖于他修行生气,注重养生之法。

    江河可不敢跟这老儿比命长。

    “更别说这中间还有天劫……”

    在这个时代里,他区区一个地境都能到处炸鱼,就更不敢奢求那些理解还没有他深刻的散修,能有什么炼制法宝的路子,为他度过天劫提供什么帮助。

    之前突破地境全都仰仗那只地境的虫子,为他抵挡了大部分威能,若是想突破天境,只靠现在的肉身硬抗无异于等死——

    “嗯?等等,天劫!”

    江河一拍脑门,

    “差点忘了这一茬!上次在鲤国度过天劫之后,江宗主有了看我现场直播的能力,也许等我突破天境之后,这之间又会发生些变化?”

    从上次渡劫江河便发觉了,天劫虽未能给他带来什么法宝、功法、神魂的裨益,却加紧了自己与江秋皙的联系。

    如若思路不错,或许天境天劫,就是自己重新与江宗主产生交汇的契机?

    想到此处,江河便觉心头的乌云拨云见日。

    突破到天境,还是在这般蛮荒的时代,他不认为有多容易。

    但总归要比干耗三万六千年要来地更为靠谱一些。

    江河承认,一开始得到这个消息时,他的确有些心慌。

    三万年,实在是太久了。

    他很清楚,时间的流逝总会冲刷他过去的一切。

    这让他有些害怕,哪怕因为一些机缘真正地活到了三万年后,可再看那些曾经的人,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变了。

    但好在,一切都还有希望。x33

    一旁直勾勾看着两位‘前辈’窃窃私语的李为人,不知江河为何一会儿捶胸顿足,一会儿一惊一乍。

    他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但见到对方如今已平静下来,尴尬在原地,待了许久的他,不由出声问道:

    “不、不知前辈,可还有何急事?前辈为这平安城挡下妖兵一时,为我平安城赢得了些许喘息之机,晚辈实在感激不尽。

    若前辈无要紧事在身,还恳请前辈莅临小城下榻几日,让晚辈设宴好生感激前辈一番,以表心意才是。”

    他的话成功拉回了江河视线。

    但江河只是以平静目光直视,看得李为人心惊胆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也明白这话说地可笑,这位前辈不可能听不出他的打算。

    无非是想多留他一些时日,为平安城提供庇护而已。

    可眼下他除了尝试挽留,也别无他法。

    平安城虽身居山涧,但几十年来的发展,使得城中人口愈益增长,如此规模的人口向山外迁徙逃难终究是件难事。

    待他们走出深山,便要面对世外随处可见的妖怪,届时满城的人类又有多少能逃出生天,躲藏在各个角落,亦尚未可知。

    但倘若有了这么一位手眼通天的前辈庇佑,他们或许便能在此山中偏安一隅,不必为那些妖兵畜牲担惊受怕。

    哪怕机会渺茫,他也该试上一试。

    而江河则在思量别处:

    “听说,这平安城已是人类的最后一座城池。指的是东海,还是整个生灵洲。”

    “晚辈不知这世上还有哪个地方有我人族驻扎的城镇,但倘若就连前辈都不晓得,怕也只剩下这座平安城了。”

    李为人慎重道,

    “这纵横山脉中,起初唯有一处乡镇,是晚辈念及亲朋,出世下山之后,慨世道残忍,与其它两位有志同胞共同建立。最初目的,不过是想要在乱世中,为亲友寻处隐蔽之所苟延残喘。x33

    东海地广人密,偶有与我们一同遭遇,家破人亡的落难同胞逃遁山中,念在同胞之情,我们便将他们收留下来,患难与共。

    但随着世外越发混乱,逃入山中的同胞也越发繁多,我们三人见天地不仁,欲为我人族谋得一处喘息之地,便在纵横山脉的隐蔽角落,建下三座城池。

    但许是世外都知晓了我们在收留同胞的消息,越来越多的同胞赶来,使得声势太过浩大。木秀于林,终究被那帮渴饮血肉的畜牲知晓,于是它们便集结大军,攻入山中,接连拿下健安、平康两座城池。

    如今,便只剩下这平安一座了。

    先前晚辈接到两城落难的消息,已然让城中百姓自山间小路向山外逃去,可若真出了这山,又不知他们该如何面对外面的世道,所以才……”

    “如若你们按照一开始的想法,只带亲朋隐居山中,那些妖类未必会在今日找上你们。”江河忽而打断道。

    “这……”

    李为人无话可说,只轻轻点了点头,

    “晚辈晓得的。”

    “你既一早知晓,为何还要做这等暴露自己的事情,让自己的亲朋面临这等危险。

    若是连自己在乎的人都守护不住,庇佑再多无关之人又有什么意义。”

    李为人怔了怔,一时间想要辩驳。

    但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却唯有一声长叹:

    “前辈说的,晚辈都明白。

    我们当然晓得这般作为的风险,也曾想过拒绝……

    可当我们真正看到那些逃来的,与晚辈那些亲朋受过相同折磨的同胞时,又无论如何都狠不下心啊——

    做这种事情,又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