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 第五任县委书记 > 章节目录 第130章 为什么常含泪水
    看了一些文章和材料,感觉有些疲倦,就站起来伸了伸懒腰,重新回到椅子上,随手翻看手机,点开微信,峡光中学英语教师应姗红给我发来了一首诗,是曾经广为流传的已故著名诗人艾青的我爱这土地,全文如下: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在微信里问:“发诗干什么?”

    “您读过这首诗吗?”应老师问。

    “当然读过。”

    “会背吗?”

    “当然会。”

    “会朗诵吗?”

    “当然会。”

    “那您朗诵我听听。”应老师说。

    “别烦我。”

    “我没烦您啊,我哪敢烦您啊?”

    “你怎么也知道这首诗啊?”我问。

    “您以为就您读过啊?”

    “我是说,像你这个年龄的人,不怎么喜欢读诗。尤其是艾青这类诗人的诗,你是怎么知道这首诗的?怎么想到要发给我?”

    “这首诗我很早就知道,就读过,就背诵过。至于怎么想到发给您,是因为您自己啊。”

    “因为我?”

    “当然。”应老师肯定地回答。

    “我记得,艾青写这首诗的时候,是1938年。那个时候,我爷爷还是个小孩,你爷爷说不定还没出生呢,怎么与我有关呢?”

    “我说与您有关就与您有关。”

    “你再这么任性,我就关闭微信了。”

    “您别关微信,先看看视频。”

    应老师发过来了一段视频,视频上出现了那条河流,出现了差一点就吞没了应老师和我生命的河流,随后是我站在桥上,背对手机显示屏面对敲锣打鼓欢迎我的村民的镜头,再就是我转过身,手扶大桥栏杆,面对河流,无语泪流的画面。最后,画面被放大,我无语流泪的画面定格在手机屏幕上。

    “您在看吗?”应老师问。

    “在看啊。”

    “您是用手机看还是用电脑看啊?”

    “手机啊。”

    “改用电脑看啊。”

    “怎么改?”我问。

    “您这么大个书记,怎么连这点小事都不会啊?”

    “不用你教。”

    我有些赌气地在电脑上输入“如何在电脑上登陆微信”几个字,按照上提示的方法,登陆页版微信,然后用手机微信扫描页中的二维码,扫描完成后,手机提示我是否确认登陆微信页版,我点击确认,立即就了。

    “你把刚才的视频再发一下,我可以在电脑上看了。”我说。

    “算您聪明。”应老师又把视频发了过来。

    我重新看了一下,感觉在电脑上看,比在手机上看,要舒服多了。

    “您再看。”应老师发来了新的视频。

    视频是我站在桥边高坡上,应村民的要求,讲的话。

    我说:“我们眼前的这座桥,不是我建的,您们不应该感谢我。这座桥是市委、市政府建的,市委、市政府知道您们行路难,过河难,生活难,先特地修了这座桥,解决您们的过河难。以后,市委、市政府会督促我们县委、县政府,领导我们县委、县政府,逐步解决您们的行路难,上学难,看病难,生活难。我希望和您们一道,共同走在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康庄大道上!”

    随后,我无语泪流的画面充满了整个电脑显示屏。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不知道。”我说。

    应老师又发来一段视频。

    这是红庙乡一号矿场的。

    视频显示,一边是好端端的青山,另一边不规则地被炸的三个地方,露出了惨白的、痛苦的面容。矿工们没有任何防护,全身蓬头垢面,连眼睛上都是灰尘。矿工们木然地、无精打采地望着我们,眼睛里没有一点明亮鲜活的色彩。矿场机器轰鸣,灰尘满天。未经任何处理的污水直接排入溪流,矿场周围的村庄笼罩在一片矿尘中,能见度极低。粉尘污染、噪音污染、水污染等种种污染历历在目。

    视频显示,我站在一个高坡上,对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神说:“父老乡亲们,我是月光县县委书记常小刚,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来晚了,来晚了。”

    我说不下去,显示屏上出现了我声音哽咽,泪水涟涟的画面。

    视频显示,现场传来了哭声,随后哭声一片,组长,村长都哭了,都擦起眼泪来了。

    王主任给我递来了纸巾,我擦干眼泪继续说:“父老乡亲们,请您们像我一样擦干眼泪,坚强地抬起头来吧。我先向您们说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我们马上让矿场停工。第二件事,就是马上派出医生,对您们每一个人免费进行身体检查,有病治病,没病防病。”

    我说:“金山银山,不如秀水青山。请您们监督我们,支持我们,我们一定把秀水青山重新还给你们。”

    我继续说:“以后,您们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来找**的县委书记。不用担心什么,不用害怕什么。今天,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以后我还会来的。谢谢您们!谢谢您们对我的信任!”

    我泪流满面的画面被特写,被放大,被定格在整个显示屏上。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不知道。”我回答说。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上的民众爱得深沉。”应老师继续问。

    “我不知道。”我说。

    “您再看看。”应老师发来了上午新凌河大桥建设仪式的相关视频。

    时而舒缓,时而奔涌的凌河水,垮塌的大桥横在河面。遇难者家属的哭喊,遇难者家属悲伤和愤怒的眼泪。市长卢向阳难过和自责的泪水。

    视频切换到全体参加建设仪式的人员站起来,转身面向垮塌的凌河大桥方向鞠躬默哀的画面。默哀结束,我缓缓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画面。

    随后,我泪流满面的画面又被特写,被放大,被定格在整个显示屏上。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应老师问。

    “我不知道。”我回答说。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上的民众爱得深沉。”应老师继续问。

    “我不知道。”

    “可不可以这样说?为什么您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您对这土地上的蛀虫恨得深沉。”应老师接着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靠在椅子上,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您怎么不说话?”应老师问。

    我用纸巾擦了擦眼泪,敲着键盘回答说:“我不知道说什么。”

    “常书记,我们能不能视频聊天啊?”

    我似乎“清醒”了一点,立即果断地说:“不行。”一个县委书记,本来长时间跟美女教师聊天的正当性就值得商榷,夜晚还要视频聊天,那不是“罪加一等”吗?果断回绝是我唯一的选择。

    “您半天不说话,不知道您在干什么,还聊不聊。视频聊天不是很好吗,可以知道您在干什么,您若忙,我就不再打扰您啊。”

    “你看着我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不累啊?”

    “不累。”

    “不累?别说违心的话了,找帅哥去视频聊天吧。”

    “我不,我就找您聊天。”应老师说。

    “我看了你发来的视频,你觉得,一个大男人,整天泪流满面的,是不是特别窝囊?是不是特别没有出息啊?”我问应老师。

    “没有啊,那是您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啊。我不知道别人看了是什么想法,反正我看了后,觉得挺自然,很感人的。”

    “你看看,月光县的情况是多么的不尽如人意啊,千头万绪,问题层出不穷,即便有三头六臂我也忙不过来啊。”

    “我看见好多领导都当得很滋润的,独独您这个领导怎么这么忙,这么累啊?”

    “人家是有能力有本事啊,我没能力没本事只好这么忙,这么累了。”我说。

    “不说这些吧,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您可不可以找到比我爱这土地更好的诗来表达您的真情实感啊?”应老师问。

    “你不是找了我爱这土地吗?”

    “我是请教您还有没有更好的。”

    “我不知道有没有更好的,但我知道有类似的。譬如,舒婷的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

    “您发过来我学习一下。”

    我发过去了,全诗原文如下。

    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

    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

    照你在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

    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

    是淤滩上的驳船

    把纤绳深深

    勒进你的肩膊

    祖国啊!

    我是贫穷

    我是悲哀

    我是你祖祖辈辈

    痛苦的希望啊

    是“飞天”袖间

    千百年未落到地面的花朵

    祖国啊!

    我是你簇新的理想

    刚从神话的蛛里挣脱

    我是你雪被下古莲的胚芽

    我是你挂着眼泪的笑窝

    我是新刷出的雪白的起跑线

    是绯红的黎明

    正在喷薄

    祖国啊!

    我是你的十亿分之一

    是你九百六十万平方的总和

    你以伤痕累累的**

    喂养了

    迷惘的我,深思的我,沸腾的我

    那就从我的血肉之躯上

    去取得

    你的富饶,你的荣光,你的自由

    祖国啊!

    我亲爱的祖国!

    “写得好啊,我怎么就写不出这么好的诗来呢?”应老师说。

    “你是教师,好好教好你的书。”我说。

    “我有件事,想向您报告一下。我自己交给了我自己一项十分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是整理汇总归类您在月光县工作的所有文字、照片、视频等工作资料,就是跟您建一个档案。我说了您可能不高兴,就是无论干多久,您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月光县。在您离开月光县时,我再把档案精心制作后送给您,给您留一个纪念,一个在月光县工作的永久的纪念。”

    “我可以说一声,不要这样吗?”

    “为什么啊?”

    “你这么年轻,还要抓紧时间学习,深造。这样做太费时间,太耗精力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我很诚恳地说。

    “我愿意。”应老师倔强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