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 心灵走失者 > 章节目录 第二节 心神不宁
    从公司出来的路上,庄醒心给乔希雅发了一个短信。说刚才公司专门开会,定下让他先担任公司的副董事长,熟悉业务,过渡一下,毕业后回公司再说下一步的事。

    “那今后该叫你庄董了。”电话里,乔希雅故意把庄董两个字拉开加重,立刻又感到有些不对头,怕庄醒心不高兴,赶紧讨好地说,“这么别扭,还是叫心哥顺口。我现在在娘家,我爸妈不让我走,说我大老远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我多住几天再回去。”

    随即,庄醒心的手机里传过来一堆照片,大部分背景都是西北农家的宅院。镶着木雕窗格、挂着苞米穗穗的农家住宅前,小脸冻得通红的月月仰着脸,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着斜顶黑瓦的房檐下一溜晶莹的冰柱。斑驳的土坯墙、方大的水泥立柱、贴着门神的双开式院门,院门前高高的草垛戴着厚厚的雪帽,草垛旁立着一棵片叶不剩的秃树,坐在婴儿车里的女儿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拴在树下的大黄狗。热气腾腾的屋里,满面笑容的乔希雅打开蒸笼,正在伸筷夹取金灿灿的玉米面馒头。一张应该是跟父母亲朋好友的合影照,足足有二十多个人分列在母女俩的身后、两旁,人人脸上都堆满笑意,流露着西北人的淳朴和憨厚。还有一张是在蓝得透亮、蓝得醉人的天空下,穿着一身猩红色外套的乔希雅,怀抱裹着鹅黄色小被的女儿,在一处铺着皑皑白雪的广场上奔跑,背景是一幅长河落日圆的巨大照片,照片上有一首笔触飞扬的诗句: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庄醒心一张一张地细细欣赏,看着看着不禁联想起爸爸、妈妈的故乡——山东、黑龙江,现在也应该是寒风呼啸,冰冻三尺了吧。“自己活了二十多年,连长江还没跨过,更不要说黄河了。无论如何,30岁之前一定要到爸爸妈妈的家乡走一趟,寻寻根,认认祖,看看爸爸妈妈的家乡什么样。记得曾经听妈妈说过,姥姥家几乎就在中国的最北边,一到冬天,一场雪连着一场雪下,地上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白色的原野,白色的房屋,白色的树林。卷着雪花的寒风呼啸而来,吹到脸上痛得像刀在割,外出的人穿戴的再厚,也架不住寒风往怀里钻,到了夜晚,就连天上的星星都被冻得直打哆嗦。最冷的时候,出门呼口气都是白色的冰雾,有的小男孩调皮,撒尿故意一点点往上垒,能堆成一根淡黄色的冰柱。还有东北爷们的耿直、畅快,山东二哥的豪爽,仗义,都应该去好好感受一下。对了,到时候应该把儿子和女儿也带去,认认祖爷爷、祖姥姥,让祖爷爷、祖姥姥看看重孙子、重孙女……”

    “喂,小伙子,终点站到了,还不下车?”

    听到一声异常的呼唤,庄醒心迷惘地抬起头,发现车里的乘客已经下光,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坐到了底站。下了车,想想到家也就两站路,没多远,索性就当散步往回走。

    “到爷爷、姥姥家,爷爷、姥姥看到突然而至的重孙子和重孙女非得乐坏了不可,还有叔爷爷、姑奶奶、姨姥姥的也不会少,那可就真够热闹了。如果再来个左一家右一家拜访认门,两家弄不好一个月都走不完。可是——爷爷家里人知道爸爸还有个儿子吗?如果他们只知道萍儿不知道我怎么办?去了万一不认我,我该怎么说,怎么解释呢?还有,爷爷家只有萍儿跟爸爸去过,自己连爷爷家具体在山东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妈妈也没去过,怎么去呀。让萍儿带自己去?乔希雅知道了,即使嘴上不说,心里肯定结疙瘩。两个都带去,那不成笑话了,也不可能,她们肯定谁都不会去。只带乔希雅去的话,又名不正言不顺。只能两个人都不去,可她们不去,孩子怎么带……”

    “吱——”左手边一阵急促的刹车声,接着是一声狂吼,“你怎么走路的!想死是不是?”

    扭头看到一张气急败坏的脸,才醒悟过来,自己走了不该走的路——闯红灯。羞红着脸,一边讪讪地说对不起,一边赶紧退了回去。

    “来,何伯伯,抽根烟。”叶萍儿拿出烟,给何魁点上一根,自己也点了一根。说,“何伯伯,我想跟您说那笔红利的事,我觉得还是转走为好。我知道,您是好意把它留在公司的账上,可是,夜长梦多,人多嘴杂,我怕以后会来事。今天会上庄醒心也表态了,是您该得的,属于私人的款项,取走也就取走了,谁都不惦记,也别操心。”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转我留在财务的账号上吧。谢谢你了萍儿。”

    叶萍儿立刻把财务主管叫到办公室,当着何总的面,签发了他的股权红利转账通知。送走何总,叶萍儿坐在桌前,回想起前几天让庄醒心来,他推脱不来,昨天却主动提起要进公司,并且这么急。还有之前,他突然要跟爸爸恢复父子关系,看来,很可能是乔希雅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爸爸的遗产了,一个多亿,这么大的数额,确实容易让人心动。可是,那能有什么呢,钱一旦过多,就变成了财富标签,如果他真想要,就让他拿去好了,充其量,换一个主管人而已,省得心累。

    叶萍儿刚踱到窗前,随着“呼啦啦——”一阵响,几只受惊的麻雀,箭镞一样仓惶从窗台上飞走,也把叶萍儿吓了一跳。天空,迷迷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塑料纸,高低错落的楼房显得有些飘忽不定。眼前,是有什么东西在飘,叶萍儿靠近窗户仔细一看,竟然是小小的雪花,像蒲公英的种子,稀稀拉拉的在空中游荡。“还有二十几天就是春节了,今年的春节怎么过呢?缺了爸爸,又少了醒心,连鞭炮都没人放了,唉。”

    叶萍儿被窗外萧索的气氛弄得有些伤感,赶紧转回身,坐在桌前,拿起刚买的一本书,翻到昨晚未看完的那篇《如何当好家庭的女主人》,想藉此驱赶掉心头不快。可是看着看着,心思还是禁不住溜出书外,“这是认识醒心后的第四个春节了。以往的春节,不管怎么样,家里总是有一个男人,充满了昂扬、活跃的气氛。今年,如果乔希雅回娘家的话,醒心不跟去,就会回来过年,不管别扭不别扭,毕竟还是丈夫,还是宝宝的爸爸,妈妈也会高兴起来。如果乔希雅不走,她不可能过来,醒心很可能要陪她过,这边就落空了。”

    叶萍儿越想心里越郁闷,又起身来到窗前。雪,纷纷扬扬地下大了,湿漉漉的路上,来往的车辆明显慢了许多,分隔道路的树丛上,已渐渐开始堆积起白色。她感到屋里有些闷,闷得有些喘不过气,还是出去转转。先到城北工地看看现场情况,实在不行就停工,再到庾泉山看看爸爸,有三个多月没去了,心里堵得慌,有不少话要跟爸爸说,还有那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