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网游小说 > 寻墓东白人 > 第一百八十九章 送分题
    只见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四大长老呈扇形坐在正面,威严地围在罗荃的对面,仿佛庄严的审判一般,对面都还没开口,无形的威压,已经压得罗荃体内的行气有些波动起来。

    面对这情景,我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自己却没法上前帮他,只得吊在大梁上,盘腿倒背着手,把手心的火凤金羽搓得锃亮。

    “呃,开始吧。”只听那头戴红色镶金僧帽,作宁玛派扮相的大长老用手里的桃木手杖轻轻敲了敲地板,宗气十足地一声低喝,已经把大殿内外窃窃私语的声音尽数压了下去。震慑住包括罗荃在内的众人之余,也权当控场了。

    没有一点废话,大长老一开口,就问了罗荃一个藏传佛教修行的必答题——让他阐述他所认为的僧侣修行所要遵从的要旨。

    陪同罗荃临时抱佛脚温习时,我对这个问题的背景也是略知一二——跟我们在现世时高考综合体类似,可以从问题的背景入手,利用具体情境类比作答。比如说,以宁玛派的教法为例,它主要分为九乘三部,那么,把上中下三层功法的要义穿插,就能归纳出要旨。

    具体是哪九乘?即“声闻”、“独觉”、“菩萨”等显教三乘;然后是“事续”、“行续”、“瑜伽续”等外密三乘;最后才是“摩诃瑜伽(大瑜伽)”、“阿鲁瑜伽(随类瑜伽)”、“阿底瑜伽(最极瑜伽)”等内无上三乘。

    其中,阿底瑜伽即“大圆满法”,是宁玛派最为注重修习心部的功法,其主张人心本自清净,三身圆满,不假造作,本自现成,倒是跟罗荃的秉性颇为接近。

    于是,好个罗荃,靠着我教他的基本行气心法,运起内气,融合了脑海里灌输的宁玛派教义,走马灯般地过脑一遍,已经井井有条地说出了他所归纳的修习关键——

    “我以为,所谓修行,无非是消业净习……终究即可契证本性,圆满佛事。”

    这家伙,果然印证了“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的道理,靠着反复翻阅佛经典籍的积淀,硬生生用《大圆满法》的主张“体性本净,自性顿成,大悲周遍”,结合自身对人生和轮回的看法,展开引申为自己所认同的修行要旨。

    这要是放在时下的标准看,无论是论述的得体程度,还是引用的恰到好处,以及归纳的精准简练,都达到了一个无可挑剔的标准,更难能可贵的是,借用《大圆满法》的主张来为自己的论述作为总结,愈发堪称神来之笔。

    果然,短暂的死寂过后,先是那红色镶金僧帽的大长老首先举起干瘦的枯手重重地为罗荃鼓起了掌,剩下的三位长老,也各自颔首侧目,面上显露出对他的赞许神情。

    看起来,这第一题,应该是没问题了。

    接下来,轮到了那坐在左侧边上,刚才红色镶金僧帽长老旁边的,身着红黑相间僧袍的老者提问了。看到他那跟罗荃大同小异的装束,我早认出他应该是萨迦派的代表。

    只见,他看看罗荃是本派弟子,灰白色的长眉一展,果然提出了一个关于本派的问题:让罗荃评价一下传承经典的制度。

    我一听这问题,马上意识到了本派大长老对罗荃这外来小子发自骨子里的深深敌意。为何?要知道,萨迦一派,所一直沿用的,可是家族世代相传的传承方法。

    从着名的“萨迦五祖”开始,初祖贡噶宁波、二祖索南孜摩、三祖扎巴坚赞、四祖萨迦班智达?贡噶坚赞,再到应蒙古皇子阔端邀请,派叔父班智达赴凉州会谈,为元朝统一西藏作出了重要贡献的五祖八思巴?追坚赞派,都无一例外地来自对佛法有精深理解的大家族。

    更别说千百年来,那无数从藏区修行世家,名门望族脱颖而出的青年才俊们,都没有一个不自小享受家族的佛性熏陶,长而在佛系的路途上有所建树。

    唯独南诏出身的贫穷小沙弥罗荃,居然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来到了殿内堂前,挑战他这个出自名门世家长老的权威!

    这些背景知识,虽然都是莎伦那痴迷西藏佛教兴衰历史的老妈从小灌输给她,她有抽空给我讲起的,罗荃未必清楚,但他在梅里雪山寺院里所受的不公平待遇,却是感同身受的。

    然而,本因爆发的罗荃,却在听到这无异于挑衅的质问之后,反倒半天没有回应,让包括我在内的众人诧异之余,更是惹得发问的萨迦大长老不耐烦起来。

    眼睁睁看到方才宁玛派长老对他刮目相看,评价极高,而自己亲手带出的关门弟子却被无情刷下,你教这念旧的老儿是如何能忍?!

    于是,只见那长老以为罗荃怯场,早兀自手抚长须,鹤发轻舒,环眼微闭,僧袍一甩,索性朝罗荃接连抛出了一系列颇具门户出身陈见的问题。目的很明显,明着提问,暗地里,根本就是在骂罗荃出身不干净,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之类的风凉话了。

    看到对方这般刁难,连坐在梁上偷听的莎伦都有些看不下去,丰满的胸脯顿时被气得起伏起来,若不是被我及时按住,恐怕这直爽公正的大妞,会一个忍不住,飞身跳下殿内打抱不平。

    再看那罗荃,依旧心如止水,纹丝不动,但舌绽莲花,口若悬河的大长老慷慨激昂地讲完了,才轻轻咽了口唾沫,不卑不亢地搭了腔。

    只听他说话虽然不紧不慢,却说得头头是道:首先是大力肯定了萨迦派对藏区佛教文化发展的重要贡献,对保护和弘扬藏传佛教起了重要作用。

    紧接着,却话锋一转,随即言辞激烈地直言,萨迦一派受缚于传统,太过于注重经论的翻译及辩经,修行中却疏于对经文奥义的领悟。

    比如,罗荃举例道:密教里的“道果法”认为,修习佛法有三个层次。第一个层次是舍去“非福”、“恶业”、少做坏事,专心于行善,来生即可投生三善趣之中。

    第二层次是断灭“我执”不再受制于一切有形或无形的事物,烦恼苦痛便无从生起,人也可从流转轮回的痛苦中得以解脱。

    而第三层次才是除去“一切见,摒弃常人的思维见解,走中道,这样才能达到智者的境界。

    如此说来,按照大长老的说法,强调门户出身,岂不是跟“道果法”中关于修行最高层次的论述相悖吗?

    话音刚落,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大长老顿时无言以对。而暂时作为梁上君子旁听的我也忍不住暗自为他的机智拍案叫绝起来。

    用自身派系的教义攻击自身体制的缺陷,简直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是也!干得漂亮!

    眼看红黑镶边僧袍的长老气急败坏地无力倒在椅子靠背上一言不发,一旁穿白色僧衣的长老只得浅笑着支起身子打圆场道:

    “此子熟读各派经文典籍,对二位长老的提问也能对答如流,着实难得,老身就凑个热闹,也给出一题来考考他吧。”

    言罢,早丢下一道“难题”,大致是要罗荃说说“大手印法”在显宗和密宗里的区别。

    话说这长老为何出此一题呢?只因他不是别人,正是当时噶举派的掌教大长老是也。这一点,不用他自报家门,我和莎伦也能从他那一身跟印度教的传统穿白色僧衣极其类似的着装轻松看出他所在的教派。

    之前助罗荃突击复习时,我也略有耳闻,这噶举派,主要采取口耳相传的传授方法,在修习上,自古注重修身,主修大手印法。而这大手印,更是有明确的显密之分。

    先说显教大手印,这是一种修心的法门,修的是空性大手印,它要求修行者心住一境,不分别善恶美丑,以得禅定。而密教大手印,却是一系修身的法门,密宗大手印则以空乐双运为道,分实住太平印、空乐大平印和光明大手印等。

    其主要的目,都是通过对人体呼吸、脉、心的修炼,而达到一种至高无上的境界。

    我和罗荃都翻阅过那些典籍,我所知道的,罗荃自然通晓得很清楚。只是他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一道“送分题”,而是对那慈眉善目的大长老深深一鞠躬,给足对方面子后,这才胸有成竹地细细阐述了两种结印手法的区别,比我知道的,甚至还要详细了许多。

    难能可贵的是,罗荃解说的同时,更是身体力行地就每种结印给众人仔细示范了一遍,手法之标准,连那几个围观的噶举派出身的巡考,都忍不住在一旁窃窃私语,即便不听,我也知道,那几个家伙八成是在惊叹,连自己都没法如此熟练切换的结印,怎么到了罗荃手里,动作竟然能做得那么娴熟。

    呵呵,半个多月以来,你们睡大觉的日子里,罗荃这家伙,可是不眠不休,废寝忘食地精进秘法,几乎一刻都没有停息过呢。

    就冲这股子拼劲儿,我想,只要条件允许,应该没有他翻阅过后记不住的经文吧?大概。

    终于,接下来,就是那最后一道面答试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