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网游小说 > 寻墓东白人 > 第六十章 喧哗声
    走了大约两公里,我们终于来到了坡口穿越边境线的土路边。跟着阮云山在路边拦了一量越南车牌的载客车后,一行七人就这样背着一身行李辎重,挤上了这看上去摇里晃荡的卡车头客车。

    “哟,小两口也要过境去玩?”听到这悠扬悦耳的女声,我的心里不禁咯噔一颤!姐姐,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说话的自然是琳达。她见我和阿霞挤了过来,客气地往窗边挪了挪,硬是把给两人坐的座位让出三个人的空间,热情地招呼着我俩坐下。看看金四娘等人也各自找到了位置,我只好跟着阿霞,带着一丝不情愿,坐到了琳达旁边。

    “琳达小姐也是要过境采风吗?”阿霞觉得挤在她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打开话匣子跟她搭起腔来。

    “嗯,我想拍一组反映边民真实生活的专题照片,反正也没什么灵感,就随便搭乘了一辆车打算沿途走走,谁知道竟然又遇到你们了。按中国古话说:还真是有缘啊!”琳达也是一边大大方方地回答着阿霞,一边摆弄着她摄影包里的长枪短炮——我虽然不懂摄影,对这些价格高昂的装备也还是略有耳闻——一般说来,这种专业的光学镜头,没几万块钱还真拿不下来。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插嘴问道:“琳达小姐带着这么贵重的设备一个人来边境,就不怕遇到坏人吗?听老乡说,附近好像不时有毒贩子出没呢……”话一出口我马上有些后悔:呸呸呸,乌鸦嘴!我们不也要往边境线上去么?这么早开破口,还不等于把自己也给咒了!

    “哦,怕?肯定是怕的。不过我一个人惯了,不想麻烦别人。况且,想要拍到好作品,不冒些风险,花点代价,还真是不行。人生在世,本来玩的就是一个交换的游戏。”说着,竟对我又是意味深长地莞尔一笑。一刹那我仿佛竟从她深邃迷离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出世的洒脱,抑或一种看破红尘的高远,心中更是隐约觉得,这表情,这话语,好似应该来自一个更加饱经风霜,历尽沧桑的人才合适……

    这浑身散发着一种神秘违和感的女人,真让人搞不懂。

    一路无话。在边防哨卡检查过边境通行证后,我们一行人就跟随客车过了边境线。这时候,车里也陆陆续续上来一些越南民众,虽然言语有些听不大懂,但感觉衣着打扮跟老乡们也是差不太多,货币也是混杂使用着人民币,对话里甚至还经常飙出一两句中式流行语……真是奇妙啊,这些夹在在不同文化、体制、信仰下的人们。

    我和阿霞还在概叹,琳达已经拿出她的相机,一个劲儿抓拍起沿途上下,车内车外,边民们的真实生活状态,眼里却还是不为所动地一直显出那副俯瞰众生的淡漠——这个女人,究竟是瞧腻了人情冷暖,还是看破了命运轮回呢?从那看不到一丝怜悯和同情的美目中,我想答案是不得而知的吧,大概。

    寻思间,眼尖的阿霞突然指着一阵阵从前方陆陆续续逆向奔涌过来的人流叫我看,琳达也是摇开了车窗够着身子伸出头去观察情况。我跟着往外看时,琳达已经收起身子缩了回来,随之麻利地收好她的摄影装备,挽起背包,“哧溜”一声,已经利索地从窗子里滑了出去——只留下一道恬淡悠长的余音:

    “goodluck!liveonandlivewell!littleorustyourfateuntiliseeyouagain……”

    (祝你俩好运!要活下去哦!小家伙们,信由心生,有缘再见……)

    “祝我们好运干嘛?这疯婆娘,说的什么跟什么啊!”我听闻琳达的话,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潮水一般的人流中,忍不住吐槽起来,正在想平常总是对我夫唱妇随的阿霞怎么没有回应,她已经拉住我的手紧张起来:

    “李子!我们,好像有麻烦了……”说着,挤到窗边的阿霞已经缩回头来,招呼我收拾起东西,金四娘等人也是在阮云山提醒下抓好了行李——这时候,那驾车的越南司机已经一脚急刹把客车生生踩停了下来,随即站起身朝车里不知所措的民众大叫了一声,猛地打开了车门,他自己也从驾驶室的边门溜走了。

    “还不快走!”一个应该是边城老乡的中年妇女见我们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忍不住提醒了我们一句:“快啊,毒贩子杀过来就来不及了!”说着,她已经用一种与她年纪不符的矫健,抱着她那一、两岁模样的孩子,玩命般挤进人流,飞也似地往车后方跑去了……

    喂喂!还tm真出现了!这可不能怪我啊,我无心开破口的,不过随口说说,还给我来真的了!眼看陷入动乱,我只恨自己这张说什么来什么的鸟嘴敢不敢争气一点!然而埋怨总是无济于事,随着阮小道一发“无根气劲”震碎车窗,一行七人已经破窗而出,夹在人流中夺路而逃。

    一边跑,我一边回头往车头方向望去,只见三、四百米开外,土路上竟然被几辆夹道停泊的越野车给加上了一个临时哨卡,远远看去,那些全副武装,手持冲锋枪,扎着红头巾的越南人一个个凶神恶煞,估计就是那大妈口中所说的毒贩子了。

    我还在想,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多人,他们难道真敢开枪?只见那站在越野吉普前盖上的那个带毡帽,头领模样的墨镜男一把捏熄烟头,已经扶正帽沿,翻身上车,招呼起十几个手下,发动起吉普车冲了过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我的天!还真开枪了!到底有没有王法?!对了,我们现在已经在越南境内了,上哪里去找保护人民的解放军呢?

    听到枪声,奔涌的人流马上像炸开了锅一般,速度猛地翻了一倍,一时间,枪炮声,呼喊声,惨叫声,狂笑声,引擎声连成一片,仿佛一阵修罗盛宴上的交响乐——周围的人群里不断有人不知是中了枪,还是被撞翻,只一跌到,马上就被千百双脚从身上践踏而过,从而在奔袭的人潮中失去了生气……

    我眼看毒贩子开枪无差别扫射人群,心中已经谎成一团——咱可是生长和平年代,莫说战争,就是连动乱的事情都没有经历过,那见过这等疯狂的血腥场面?若非阿霞就在我身边,我还真保不准啥时候就一个腿软,惯倒在地呢!所幸,就凭着这一股子要保护好她的信念,我愣是凭脚力赶上了健步如飞的金四娘母子,精力十足的蛮瞎子师徒,还有常年上山采药的阮小道。

    跑了将近一公里,身后吉普车刺耳的喇叭声却是越来越近,嘈杂的人声中,我只听前头的阿霞急急回身对我传话:“李子,注意!从前面右边的路口进山,跟着阮大叔跑……”

    虽然她的声音在这恐怖的喧嚣中显得十分模糊,但我终究还是听清了关键的信息,刚点头跟她示意表示“了解”,我已经看到了那通往山道的路口。正想紧跑几步赶上阿霞,身后却追着我传来一阵“突突突”的枪响,周围顿时又是倒下一片民众。惊慌之下,我赶紧低头一个鱼跃,就近靠在了身旁一块凸起的大石后面,再看路那边,阿霞已经跟着金四娘等人安全进入了山道入口,正心急如焚地往我这边张望。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我刚想冒头,身边已经响起一连串嘶吼的枪声,直接顺着人流,扫射到了阿霞她们藏身的山道边,转眼又留下十多具无辜的尸体。我见了,赶紧挥手招呼金四娘带她先走,自己则指指身后土路这边的树林,用手势告知阿霞,我先去树林里避避,让她稍后把坐标发给我,等风头过了再去找她。阿霞见我坚持,毒贩子们的火力压制又猛,终于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被金四娘拽着消失在那幽深的山道里。眼看她安全离开,我心中总算是落下一块大石,只是,被困住的我要怎样脱险呢?

    正在思考对策,突然感觉小腿被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微微捏了一下,把我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在车上提醒我们快跑的那名中年妇女。中弹倒地的她,身上腿上都完全被鲜血染红,生生在她身后留下一条十多米长的血路;那只用来在地上爬行的手臂更是已经血肉模糊……若非亲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她究竟是凭借了什么信念,才硬撑着爬到了我跟前。

    狐疑间,只见她缓缓张开那另外一只紧紧捂在胸前的手臂,只见鲜血浸透的裹被中,赫然现出那个受惊婴孩哭叫的小脸!

    “救……救…他……”这三个字,就是她最后的遗言。

    我搞不清她究竟是这婴孩的母亲还是祖母,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扭头看她时,她的尸体已经又被一梭子鞭尸的子弹打得溅起一阵阵血花,吓得我急忙抽回伸向她肉身庇护下婴孩的手,本能地缩头往离我只有十多米的树林子匍匐爬去。只是,刚爬了几步,我还是受不住内心的挣扎,硬是回头,冒着枪林弹雨,把那无助的娃儿夹在腋下,在那块边缘都被弹头磨平的石头后面深深吸了一口大气,抓住毒贩们装填弹药的当儿口,拼命往那近前的树林跑过去——

    十米、八米、五米……“嘟嘟嘟!”只听一阵急促的枪声“哒哒,噗噗”地接连打在我脚边的砂石里,还有几声似乎是打在了我鼓囊囊的背包上——幸好里面装满了金属包装的罐头,抵挡子弹应该没有大碍吧。

    马不停蹄地跑了十多分钟,感觉已经拉远了跟毒贩们的距离,我才敢稍稍松了口气。放慢了速度后,我突然感觉肋下剧痛,难道我中枪了!?

    停下来一检查,我这才发现,腋下的婴孩已经断了气,而那颗夺走他生命的子弹,穿过他幼小的身躯后,在我的小臂上也留下了一道怕人的血痕。而我火烤一般生疼的后腰也是中了流弹,鲜血正汩汩地从那骇人的血窟窿里往外冒……定睛一看,若非背包里的罐头抵挡了一些子弹的伤害,估计自己也是死于非命了。初步消毒止血后,我判断子弹应该没有伤到我的内脏和筋骨。劫后余生,庆幸之余,只觉苦了这初来咋到的孩儿,本答应了你的亲人救你的,结果,却没有做到……

    擦干泪,用随身的医疗包里的手术钳忍痛取出弹头,上好纱布后,我急忙拿盐水洗掉衣服上的血迹,又往身上涂了一层淤泥掩盖住气味,这才草草埋掉婴孩的尸体,拖着疲惫的步子,尽挑着一人多高的灌木丛钻了进去。大约又过了十多分钟,终于给我找到一处隐蔽的草丛,正好感到伤口裂疼难忍,我终于耐不住困意趴了进去,哪知人一躺下,疲乏竟随着伤痛趁机一齐往脑海里袭来,一个不留神,我就睡着了。

    待我被一阵喧哗声吵醒的时候,夜色已经微凉。扒开脸上伪装的草叶,从灌木丛的缝隙里往外看去,十多个牵着狼狗的毒贩子刚好在附近升起了篝火。看样子,他们似乎还抓到了几个幸存的俘虏,我调整了视线一看,应该是一男一女两个成年人,还有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那头戴毡帽的墨镜男,正在用手托着那个背对我的女人的腮帮子,一边猥琐地笑着,一边说着我一句也听不懂的越南语。

    我见状不由心中一紧,也不知阿霞那妮子,会不会犯傻跑回来找我呢?!待那毒贩小头目指挥手下把那背对我五花大绑着的女人放下来的时候,我才看清她的面容,幸好不是阿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一股恻隐之心,也许是之前没有救到中年妇女和那婴孩的原因吧,我心中此时竟燃起一个希望眼前这陌生的女人能够得救的念头。

    然而实际上,世间的残酷总会超出你的预期。

    只见一眨眼的功夫,呈大字形平放在草地上的越南女人已经被几个丧心病狂的毒贩子扒掉了裤子。另外几个见了哪肯落后,也是一窝蜂地往女人的脸上挤了过去。

    看到自己的爱人惨遭蹂躏,那被反捆了双手跪在地上,货郎模样的越南男人可坐不住了,发狂一般拼命挣脱那毡帽墨镜手中的绳头,眼中喷射着盛怒的火焰,一头撞向那肆意发泄着兽欲的小个子,张开滴血的嘴巴,一口咬住他突兀的耳尖!头一甩,一半被嚼烂的耳朵,已经从货郎咬牙切齿的嘴里吐了出来。

    “呯!”

    随着一声划破夜空的枪响,那绝望的货郎终于停止了他无谓的反抗,大睁着凝滞了的双眼,颓然靠在了他爱人的胸前。下一刻,他的尸体就被几个狞笑的毒贩子连同拖着裤子疼倒在地的小个子一起被抬到了一边。而那无助的越南女人只来得及为她男人哭叫了一声,就马上被一个补位的莽夫重新按倒在地。另一边,已经爬起身来的小个子口里骂着我根本听不懂的越南脏话,恨恨地拔出那把射杀货郎的大口径手枪,凶神恶煞地往那地上的尸体身上打光了所有子弹,完了还不解恨地放出狼狗啃咬着那尚存余温的尸身。然而,这丧尽天良的一幕,却只换来周围毒贩和那毡帽墨镜小头目的一阵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天若有眼,何不尽诛此贼!

    在这地狱一般的十多分钟里,咬紧牙关的我,心里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思想斗争:想冲出去救那素不相识的女人,又害怕遭遇那货郎一般的结局;待在原地么,内心却又是何等的煎熬……对了!如果能使用“内观通灵”的话,就能一口气解决掉这些灭绝人性的渣滓了吧?大概。

    怀着这点微弱的希望,我只得尝试起使用内观术,期望能进入心中的世界,请求白袍人们的帮助。哪知,每每一闭眼,眼前总会浮现出那货郎丧命时眼神绝望的定格,耳边也隔绝不掉那惨叫的越南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我的天!根本没法定下心神啊!

    正在焦躁,一只冰凉的手已经隔着手套无声无息地搭在我的肩上,把我生生吓得心尖狂颤,若非来人在我惊起时利落地出手把我制服,我还真搞不好会一个激灵蹦出草丛。待到平静下来,我急忙回头一看——

    来人竟然是琳达。

    见我一脸懵逼,她也不多话,对我作了一个“嘘”的手势,就镇定地轻轻放下她的背包,从内胆的防水夹层里拿出了两把亮锃锃的手枪,在这暗淡无光的夜里显得尤其耀眼。我对枪械没什么了解,只隐约觉得这对银光闪闪的双枪,像极了我之前玩过的一个游戏里面那款帅气的“射翼者”。

    琳达见我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给弹夹装填子弹的她,不禁托起枪把,用手语问我:是否会用这玩意儿?我当然是不会的了!三十年来一直是守法好公民的说。

    见我摇头,她只轻轻耸了耸肩,也没有多说什么,依旧安静地装着子弹。一时间我老感觉像受了点什么说不出的憋屈一般,却又无可奈何,刚好草丛外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尖叫,我急忙扭头向外看去。

    原来,是那名头戴毡帽的墨镜小头目,见手下仍旧不知疲倦地轮番在那表情已经凝固的越南女人身上尽情释放着扭曲的兽欲,自己也按捺不住了,居然一把逮过那名轻声抽泣的小姑娘,也是兽性大发地几把扯掉她本就残破不堪的裙子,狞笑着任由她发出沙哑的尖叫,索性把她按在那货郎残缺的尸身旁,就要糟蹋她的身子。

    这些畜生!我眼看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又要发生,血液已经沸腾,只觉内心气血的搏动就要失去控制——死就死了,再见死不救的话,还算人吗?

    在我起身露出草丛的同时,身旁已经幽然飘过一道倩影——

    像那堕入凡间的仙女,又似那蔑视众生的修罗。上下翻飞的琳达,甩动着两把银光闪耀的双枪,指东打西,左右开弓,正如那扫尽世间黑暗的吸血鬼猎人一般,舞动着优雅高傲的身姿,接连把那一颗颗惩奸除恶的银色子弹,射入那一个个扭曲了的灵魂所藏匿的肮脏肉身,连那几只本能地感到危险,凭借着狼性本能挣脱了缰绳四散逃逸的猎犬也没能幸免。

    二十颗子弹,随着二十声震聋发聩的枪响,已经不偏不倚地射入那十六名穷凶极恶的歹徒和八头助纣为虐的狼狗两眼正中的眉心,没有丝毫的偏差。

    看到打完收工的琳达优雅地吹散枪口的热气,转过身对我柔媚一笑时,我只觉心中顿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复杂感情。

    毋庸置疑,这个女人拯救了两条无辜的生命,顺便还解救了一个懦弱的我。但是,眨眼间,这个女人同时也剥夺了二十四条一样呼吸在这同一片天空之下的生命。头昏目眩间,我只觉得,自己所接受的教育,所认识的世界,所理解的人性与道德,在她回眸一瞥的瞬间,顷刻崩塌。

    琳达,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也许是感受到了我心中的疑问,把双枪收回腰间的琳达走过我身边的时候,特意轻声附耳对我说了一句:

    “alreadytoldyou.i'mreallyajournalist.”

    (已经告诉过你了。我只是一个记者。)

    矗立在这血流成河的炼狱中,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琳达用破布把那受惊的小姑娘光溜溜的下身裹好,然后面无表情地剥掉几个身上相对干净的毒贩的衣物,把那失神的越南女人从他身上的莽夫尸体下面拉了出来,给她换上。然后,挑了几把弹药充足的冲锋枪,一本正经地命令那两名劫后余生的女人,学习起枪械的用法来。

    看着琳达依旧摆出那副洋溢着她标志性微笑的扑克脸,用枪指着母女俩,逼迫着她们学习装弹,上膛,瞄准甚至对着毒贩子的尸体射击的情景,我只觉得心里蛮不是滋味。我从没想过一个女性需要学习这些战斗和生存技巧,但此时此刻,我却无法否定琳达的所作所为。

    没错,面对险象环生的世界,如果你不能教给你身边的人保护自己的本领,对他们无异于一种残忍。虽然琳达的所作所为让我震惊,但说实话,此情此景之下,我又能想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咬咬牙,硬生生走到了琳达的身边,夹杂着复杂的心情,递给那受惊的女孩一块巧克力,强迫自己咽了咽干涸的喉咙,勉强止住对这些沾满了血腥和罪孽的武器的反感,请求琳达道:

    “能不能也教教我?”

    接过一言不发的琳达浅笑着抛过来的一把冲锋枪,我就当作她答应了。

    我十分清楚,要想在这危机四伏的雨林里跟阿霞再会,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于是,琳达搜刮毒贩子身上的补给品和弹药时,我一直在近旁练习这种玩穿越火线时经常使用,但现实里却第一次见到的ak-47冲锋枪,还有m-16自动步枪的用法。果然比想象中的重很多啊,枪这玩意儿。

    十分钟后,琳达把收集好的物资分给了四份,两母女犹豫了下,自觉地取了两份,默默地把东西装在毒贩子们的野战包里,背好后,才轻轻对琳达深深鞠了一躬,寻着她们家的方向去了。两人离开的一瞬间,我只觉感到一阵心灵的震撼:都说女性是柔弱的生物,若非亲眼目睹,谁能相信,当怯生生的女人在握住枪的那一刻,眼神会变得如此坚强。

    “那么,你怎么说?”琳达脸上还是那一副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听到她这般问我,我只以为终于到了和她分道扬镳的时刻,于是点点头,也学了方才两母女的样子,挑了自己的一份补给和弹药,装进背包,抬起头,准备跟她道谢辞别。

    “是时候该告诉我你们此行的真实目的了吧?”哪知,琳达根本不顾我的反应,已经紧接着又对我抛出一个份量更重的问题。而她手上,赫然拿着那本不知何时从我背包里掉落出来的《荒野求生》!

    “老实说,凭这种程度的生存教学,我敢肯定你们来这里无异于找死——”见我愣在原地没有答话,琳达也是很有耐心地补上一句。没说出口的内容,我猜也猜得到,肯定是:姐姐很好奇啊,你们这般有恃无恐的理由。

    “好吧,我告诉你。”终于,在琳达慢条斯理的盘问下,我的心理防线还是随着我的三观一起崩塌了。面对这让人完全猜不透她心中所想的“救命恩人”,我不由自主地把之前大黑山蛊墓的经历,以及来苗岭找寻老山古寨遗址的目的,挑着重点,一五一十地全部告知了琳达。

    “嗬~听起来好像蛮有趣的样子。”只见琳达听完,竟然抱着手眯起眼睛思忖起来,正当我感到不知所措时,她已经冒出一句:“决定了!我反正也没事,就跟你们走一趟吧。当然,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或者说有把握独自走出这片雨林,我也可以一个人回去。”

    琳达的话,不得不说,对我有非常大的吸引力。毕竟,到现在为止,阿霞的坐标依旧没有发到我的手机上,还是说,这里是国外,手机已经没有信号了……这么说来,如果琳达能帮我找到阿霞就太好了。

    “好吧!谢谢。”犹豫再三后,我终于点头答应了下来。金四娘她们应该也不会反对吧——在这险象环生的法外世界,有这么一位枪法神准的“特工记者”随行报道,或者说是“护卫”的话。

    一路上,琳达脸上还是挂着那种标志性的迷一般的微笑。有时候,经过一些错综复杂的岔路时,也不见她做下记号,却每次都能找到正确的路线。就这样,不一会,我跟着琳达,已经回到了之前毒贩子们屠戮群众的那条土路。而阿霞她们消失其中的那条山道入口,正不偏不倚的露在那路的另一边!

    看到这近在咫尺的通道,我心里哪还控制得住,意识到时,身体已经拔腿而出,跑到了土路中央。只是,被不知何时赶到身边的琳达拉住的同时,我赫然清楚地听到,脚下明显地响起“啪嗒”一声清脆的声音——这对于平时喜欢看动作电影的我来说并不陌生——这不就是,踩到地雷的感觉吗?

    一瞬间,我只觉得脊梁骨从尾椎直接凉到了脖子,眼前已经开始闪回人生的种种——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吗?据说,将死的人,脑海里会瞬间浮现出一生的剪影,把这辈子难忘的事情,像蒙太奇一般在眼底快速播放一遍。没想到,这种传说倒是挺靠谱。

    随着眼前回放出跟阿霞的种种温存,我的心已经完全融化,眼泪也不由得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我还没有准备好啊!唯独你,我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离开啊,我的挚爱……

    “呃,中二病也该有个限度——是这么用的吗,这句话?”

    琳达的声音把我多愁善感的思绪打断的同时,我这才看清,她手上竟然拿着刚拆下来的地雷击子,没有了这玩意儿,脚下的炸弹应该不会爆炸了吧。低头仔细一看,脚下已经被琳达刨出一个土坑,而那地雷的侧面,也被琳达不知用什么方法开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切口,那截面光滑无比,好比水磨石打磨过一般。

    “走吧!小心跟着我。”说完这话,琳达已经一马当先向前走去。我见她转眼间已经步履轻快地走出老远,连忙忍住心跳抬起脚,果然没有触发爆炸,这才按捺住紧张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顺着她的足迹,一口气趟过土路,来到了山道的入口处。

    坡道口,回身等候的琳达见我终于摇摇晃晃地跟上她,不由得再次显出迷人的媚态,朝我露出一个缱绻的笑容,轻声吐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