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都市小说 > 溺爱成婚:早安,冷先生 > 第190章 坐实
    首战告捷的捷报以八百里加急星夜传入禁宫,宣帝大喜过望,竟赤着足从榻上跳了下来,手无足蹈的念叨着云阳的名字,又击了击掌,命人叫进少雨,他要在这一刻,与她分享大周战无不胜的神话。

    “回君上,宋尚仪被羁押在慎刑司。”

    却是琴香畏首畏尾的走了进来,心道,宣帝不是都已得知六局会审宋氏的消息么?少雨因为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孙宝林指证,似乎已坐实了巫筮后宫、诅咒淑妃的罪名……

    即便此刻宣帝亲自出马,也不好半道上干预内宫之事。

    “朕很乏了,伺候朕就寝,”宣帝只觉琴香很是大煞风景,如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泼了下来,将他那点压抑着小心思全给浇熄了。

    眼见国君的脸色有些发青,映在明烛华灯之下,有着说不出的愠色,琴香心中惶惑,连忙躬着身子退了出来,才要打发王尚仪替宣帝铺寝褥,那王尚仪见琴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也犹豫着不敢走进去。

    两个人拉拉扯扯好一会儿,宣帝自是有些火了,隔着纱窗发了脾气:“作甚么磨磨蹭蹭的,朕难道还要看你们这些人的脸色?”

    琴香与王尚仪等人闻言更是悚然大惊,听得“咚”的一声,成群的宫人跪了下来以额点地,那磕头声阵阵,弄得宣帝更是心烦。

    “求君上恕罪――”

    ……

    宣帝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出了大殿,便令命宫人们相互掌嘴,却见李十全气喘喘吁吁的奔来:“你们为什么不好好服侍!”

    早在宣帝抑郁不忿的那一刻,就有眼角伶俐的小太监通风报信,李十全原在值房清点乾元宫花销,听得底下人十万火急的催请少不得前来“救火。”

    “朕给这些奴才都气得背过去了!”

    “君上所言甚是,这些人瞧着也没得招人讨厌,不如就任他们这么跪着,奴才陪您到前头的凉亭里去散散。”见宣帝一脸沉郁的点了点头,李十全连忙伸手扶住他,主仆两个便往灯火黯淡的凉亭走去。

    “君上,从凉亭穿了过去便是乾元宫的角门,轿子都已备好了,不会有人瞧见……还有慎刑司那里,奴才也安排好了,俱是内侍府的人。”

    “唔!”李十全色色周全,宣帝显然很是称心,展颜道:“到底还是你办差令朕感到安心!”

    “君上谬赞了,”李十全扶宣帝坐上一乘青轿,彼时,月亮沉了下去,宫灯也将近燃烬,沿着蜿蜒的宫道,一行人偷偷摸摸,几次绕开正门,改走偏门,折腾了近大半个时辰,总算到了内务府。

    李十全一击掌,便听得“兹”的一声,有内务府当值的小太监点燃宫灯,一间四下里蒙了细帘的屋子里传来一阵开锁头的声音,露出一条长长甬道,宣帝便顺着那线细长的灯火往黑暗的深处走去……

    有阵阵阴风吹来,吹得宣帝隐隐有些发寒,方觉到了地牢的尽头,铺满稻草的一隅,却是少雨蜷成一团胡乱的卧在上头,那样可怜兮兮的姿势,他只觉再熟悉不过了。

    他便俯下身如惯常一般想要揽过她,却借着灯光清楚看到她光洁如玉的额角被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未及处理的伤口肿胀成一片,她抱着臂的一双纤纤玉手,满是夹棍肆虐过后血肉磨糊,伤痕累累,还有她在梦里,仍紧绷着小脸,咬着苍白的嘴唇喃喃叫疼……

    心疼的感觉便这么无声无息在他的心底蔓延。

    “跟朕回去,”宣帝将少雨打横抱起,抬脚就往地牢外急步走去,她那样柔弱的女子,哪里搁得住被人如此揉搓,除去那晚他征掠一般的要了她,他根本就舍不得弹她一指甲,更舍不得令她受半分委屈。

    从地牢出到慎刑司,狭小的一条甬道其实并不长,可宣帝却觉极每迈出一步都极其漫长,这是他平生从不曾有过的体会,原来她的痛苦,如今已成他的痛苦。

    他虽有几分性情,到底却是一个自持而克己的人。只是没料到会为了一个女子而看在眼底,痛在心上,分明就是动了情,就是动了心……

    宣帝悔将上来,真不应当抱着由她去,睁眼看着只待她下一步行事的心里。

    “让我留下来,”

    却是宣帝,却是他。

    “别再逞能了!”他轻轻吻了吻她低敛的眉目,将她又拥得更紧了些,让她如克化一般贴着他的温暖……哪怕她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他也愿熊熊熊燃烧自己,变成一团炽热的光芒去融化她,“交给朕,让朕来办。”

    等不到她向他低头,他便又一次向她妥协……只是这一次,他是心甘情愿的,没有觉着憋屈,也没有觉着辱没了帝王的尊严。

    若说心中没有感动,少雨的眸子里却分明染上了一层薄暮般的雾气,她想要引袖拭去眼角一片冰凉,双手却火辣辣的被牵着每一处痛,只得死死咬住干涩的嘴唇,极其艰难的隐忍。

    或许在心的深处,仿佛有了融化的痕迹。

    她只是这世间渺小而又平凡的女子,没有那么千年不化,也没有那么高不可攀。他的那一点点带着真诚的好,比起他的强势与权利,都能触及她的柔软。

    可那是她唯一可以守住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交付了出去。

    “倘若君上许可,可否让王尚仪来照料我,”她还是坚持要留下来,倔强的连她自个儿也难以置信,但考虑到宣帝的感受,她选择了较为婉转的托辞。

    就让宣帝觉着与其是拒绝他,倒不如只是想要在他的跟前证明自己。

    天渐渐的亮了,有一线柔和的光泽,伴着清凉的晨风,从帘间的细缝透了过来,映在慎刑司一间像模像样,有床有榻的牢房上,王尚仪抱着寝褥,绸被,还有医食汤药在少雨的跟前好一阵忙活。

    “也不知上辈子君上究竟欠你了什么,你不在的时候,君上打人骂狗,尽拿我们底下的人使性子。”王尚仪倒是乐得来伺候少雨的,总强过看宣帝的脸色,处处小心要来得自在。

    还有宋尚仪也不似旁的什么主子,从不曾仗着宣帝的宠爱自觉高人一等,清雅疏淡的眉目,总是透着安静与和气。

    “王尚仪,你一定知道了什么对不对?”她之所以从宣帝处讨王尚仪,不是等着被人伺候,而是想要如抽丝剥茧般,一根根、一层层去揭开事情的真相。

    碧芸宫

    一场新雨过后,天气晚来秋,德妃冯妍扶着烟翠的手,移了莲步出了画堂,往落满银杏的小院徐步走去。只见溶溶月色下立着严尚宫孤寂的身影,还有那份急不可耐的焦灼,在满地淡黄的斑驳里,随风轻摇。

    “这个时候,德妃娘娘还有心思作画?”她虽恭敬的福了福,可语气里却分明流露着责备。宋少雨仗着宣帝的庇倚,从御前的宫人处着手,竟已得知她要胁乾元宫大宫女琴香一事,并取出那份假传的书信作为指证。

    她似乎有些小觑了宋氏,不独是她,还有德妃,都将宋氏看得太轻。

    “辛弃疾曾经在词里写过,爱上层楼,欲还说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德妃扬了扬手,示意成群的宫女回避,四下里愈觉静谧,唯有阵阵秋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掀得人轻绸薄带在无边的夜色里轻舞,“我又有什么理由辜负此良辰美景呢!”

    “良辰美景?”严尚宫闻言愣了一下,不禁抬首望向德妃,清淡的月光映在她如银盆一般的面上,很是端丽。

    她穿着江宁织造新贡的苏绸,蜜合色的小衣,下束月白的细折子裙,娇俏中分明透着娴雅,只是肩上一件银红的比甲,衬得她一双杏核眼,微微透着红意,就如同不远处,从房梁上轻手轻脚走过的一只波丝猫,温顺乖巧里总是藏着一抹奸佞。

    可任德妃再怎么装腔作势却逃不过她的法眼,只消看她一眼,就能轻易撕碎她的温良与粉饰,严尚宫勾起唇角,泛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只可惜没有圣恩的夜,再多的闲情逸致恐怕也是虚度良宵!”

    “放肆――”

    “德妃娘娘,您又何必太在意,这都是不争的事实,奴婢只是不忘了提点一下娘娘,莫忘了当务之急咱们最应办的事儿!”

    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凭什么样样都由着她严尚宫上蹿下跳忙着张罗,一石二鸟除去淑妃与宋氏,这天底大好处,受益得的最多的还不是德妃。

    眼下已到了该她德妃出面的时候,她休想当缩头乌龟,将屎盆子扣在她一人的头上。

    “本宫当然不会忘记,严尚宫与本宫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人。”冯妍在初初的愠怒之后,璇即恢复了昔日的温婉与从容,并稍稍端了端掌六宫之事主子娘娘的驾子。

    这个严尚宫,似乎有些看高了她,倘若没一个应对,又怎么可能这么坐得住,静静的在屋子里吟诗作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御前的人跟咱们从来就不是一条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德妃早已明知御前的人不可能完全跟六局的人拧成一股绳,当初,又为什么出主意命她去寻琴香的把柄,以此来要挟她。

    “严尚宫,你可知君上为何只让你做六局的尚宫,而不抬举你做后宫的嫔妃?”德妃并不据实以告,而是将话锋一转,轻而易举便将严尚宫从刨根问底里带了出来。

    “娘娘有话不妨直言。”

    果然,比起眼下这剪不断、理还乱,渐渐陷入困境的僵局,严尚宫更在意的始终还是当年的那一片情愫,德妃凉凉的一笑,尤如严尚宫适才那般,轻轻道:“等这事儿过去了,我便告诉你。”

    “自大周开国以来,君上治理天下,皇后统摄六宫,从来就没有一国之君干预后宫的法度。德妃娘娘掌六宫之事,形同副后,君上就算再宠爱宋尚仪,也不应动用内侍府的人来干预六局。”

    严尚宫看似对德妃所言不为所动,心下却颇为在意。

    这么多年以来,她何尝不想要一个答案,何尝不想要知道在顾太后的影响与干预外,宣帝何以只让她做六局的尚宫。

    为什么连一个低阶嫔妃的位份也不给她,为什么她可悲到连孙宝林那种人都要唤一声娘娘,为什么……

    “奴婢讨娘娘示下,这事儿当如何过去?”

    德妃笑了笑,并不接话,只抿嘴一笑,露出一幅“你懂得”的神情,银红的身影一闪,便移着莲步消失在枝摇影动的银杏树下。

    严尚宫方明白过来,原来德妃早在她来之前便看穿,知道她这个六局尚宫不会没有一点法子,只是想打太极将这烫手的山芋扔了出去,便又不动声色的仍旧甩了回来。

    看来这得罪人、还有这吃力不讨好的黑锅,德妃是统统要让她一个人扛下了,严尚宫越想越觉大为光火……可她以为她严尚宫就会束手无策,任由她摆布么?

    严尚宫不由地一阵冷笑,若果真如此,德妃也太小觑六局,太不将她这个六局尚宫放在眼里。

    且说德妃站在碧芸宫画楼的高处,眼瞅着严尚宫的轿子一路走远出了西六宫,这才不紧不慢的招手叫人,烟翠便打帘子拎着食盒走了进来,欠身道:“娘娘,君上的宵夜都预备好了。”

    “一会儿见了君上可别忘了我之前吩咐你的,”德妃瞧了一眼,但见朱漆的食盒中酒正浓,花正香,眼内俱是满意,因赞道:“好丫头,越来越像个宫中大尚宫的样子。”

    “成全了主子,便是成全了奴婢,奴婢一定不会有辱使命。”烟翠连忙跪了下来,一双水秀的眸子顾盼间难掩对于六局尚宫之位的渴望。

    德妃方点了点头,听得宫中禁鼓两响,各宫皆已就寝,这才打发烟翠前往乾元宫,相信以烟翠一定不辱使命……她有想要成为后宫真正女主人的野心,烟翠有出仕后宫成为六局尚宫的野心。

    没有一切能够阻挡一个人的野心。

    因此,非但御前的宫人信不过,六局的那些宫人就更信不过,但以眼下她的势力,尚不能公然与严尚宫撕破脸面,只能不动声色的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

    严尚宫大概作梦也没想到,布这个局,局中有局,除了剪除洛妃的势力,要对付的人根本就不是宋少雨,而是趁机动摇她在六局的势力。

    并不是她不想排挤宋氏,而是她更分得清,什么是当务之急。

    宣帝这么宠爱宋氏,连出奔的大罪都赦了,她怎么会傻到去打动宋氏的主意?以卵击石向来就不是聪明之举,她才不会蠢到去做忤逆宣帝心意的事情。

    德妃似乎已看到昭阳宫鎏金的宝顶大门,缓缓的敞开了一角,有一线光亮透了出来,在漆黑的夜里,慢慢照亮了她周遭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