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网游小说 > 保护我方小僵尸 > 第三十三章 ——去年此时(八)
    进修时,只有每月初一十五才能归家。今日才是廿二,还有九日才能再见夫君。独自在家的时光实在难以消磨,手中捧着《诗经》,眼前却全是那饶面容。

    轻叹口气,合上手中的书卷放在桌角,抬眼就看见窗台上空置的花瓶。这屋里,确实少了些春日的气息。不如去院里走走,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花装点房间。

    家中的花园不大,逛了一圈也未找到满意的花枝,正欲回屋披上披风,再出门走走,一回头却见着一树粉霞。

    那株桃花树在哪儿?似是离得很近,干脆举步向那边走去。顺着路一路走下去,竟到了院一角,一处废弃屋前。当初买下院时,此处就这么荒着。平日里用不到如此偏僻的屋子,也就没再翻修,倒是从未注意过这儿有这么一棵树。若不是这桃花开得如此繁盛,怕是今日也发现不了。

    试图在大片的粉色中选出一枝长势最好的,一时有些看花了眼。耳边忽然传来曲水的惊呼:“那儿的土似是被翻动过!”

    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片土壤有翻动的痕迹。闲来无事,便唤曲水取了工具挖开那片地。不一会儿,她捧出一个雕有兰花的酒坛放在一边的平地上。

    是花雕酒?不曾料到,这间废弃屋竟能给我如此惊喜。今日出来走这一遭倒是不亏。俯身拿起曲水带来的剪子,剪下一枝桃花收在怀里。

    “这酒先收起来,待到初一那日温了让他们尝尝。”

    北陆降人间,令不老松、覆霜雪重重,松不老,心蒙尘,新春送诸恶,能清君心否?

    庭下孤影,自相问答,答曰:“否”

    当年入长安,见君子,得以国士相待,遂以国士报,为子、运筹帷幄,逐蛮驱夷,荡九州烽火,祛八方狼烟,而今太平,诏令诸侯来拜,山呼万岁,金鳞红门重叠开,皓曜抚冕琉,珠明冠美。

    万国服色入殿来,异饰而同声,屈膝叩拜,奉臣服之心,供伏首之意,明堂煌煌,耀此兴旺。

    龙袍纹山川,绣星月,饰以珠玑金玉,为君者,睥睨下,踌躇志满,而朝臣唯诺,皆歌功颂德,不见一人,言今岁冬雪,垮房屋万万,毁黎民生计,臣下不语,而帝王不知。

    锦绣迷人眼,歌舞惑圣心,又闻年后,花鸟使,采数百良家子,充盈后宫。

    昔少年,今子,同我所思渐远,待臣以国士之意渐淡,好大喜功之念渐重,非平常事不可转其心念,唯有死谏。

    吴中奇丽山水、风景形胜之精华所在,自当在于姑苏城以西二十里,有一山在吴中最为崷崪高耸,一峰端正特立。巍然特出,群峰拱揖,岩石峻峭。山上青松郁郁葱葱,山腰依崖建有亭,亭侧清泉,泠泠不竭。

    此所谓吴中第一水——白云泉也。

    以其清幽静谧,泉水清冽晶莹名于世。

    名山胜水,入眼即是云随风,舒卷自如,了无牵挂。山泉淙淙,自由奔泻,从容自得之景。

    一问泉水,你既在这里如此闲适,何必奔冲山下去,给原本纷扰多事的人间推波助澜?

    本无意窥探平山之巍峨高耸,吴中第一水之清澄透澈,却着意于云无心以出岫。

    胸怀自应如白云坦荡淡泊,神态自应如泉水闲静雅致。

    逍遥惬意。

    “云自无心水自希”

    早晨俨乎其然,夜晚揭穿为假,古往今来底事无?何人能预先识破?作伪者古今皆有,人莫能辨而已。

    臧武仲被称为圣人,孔夫子却斥之为要挟君主的奸诈之徒,然十分称道宁武子在乱世中大智若愚的韬晦本领。臧**而诈圣,宁子智而佯愚,两者作伪有何殊?然性质不同耳。可悲!世人皆爱臧生伪圣,却不晓世间还有宁武子之高贤。

    草丛间的萤光绝非真火光,荷露虽圆又岂能冒充真珠?然而偏能以貌惑人,人又常为假象所蔽。倘不取燔柴与明珠来作比较,何从判定草萤非火,荷露非珠?

    然倘若昏暗到连燔柴之火、照乘之珠都茫然不识,比照也无用处。

    祸福有得失,世间之事皆隐藏不定,尘网牵缠卒未休。

    龟灵未免刳肠患,马失应无折足忧,塞翁之马失而复,又得一马,此为福。然其后,其子骑马又毁之足,福乃为祸。

    当不信时看弈棋者,输赢须待局终头。

    予赠君一断事解疑之法,不用钻龟与祝蓍。物理之真伪优劣经由时间,明察对照,事物之本来面目终会呈现。

    周公佐成王之时,或曾疑其有篡权野心,然史证其对成王一片赤诚,忠心耿耿为真,篡权则假。王莽未取汉权之时,假意谦恭,爵位愈尊,节操愈谦,尝惑人。然史证其谦恭是伪,代汉自立才是真。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甲第贵宅破败,亲人朋友死去。昨日炙手可热的人家,今朝门可罗雀。浩瀚汤汤的东海三为桑田。莫笑贱贫夸富贵,共成枯骨两何如?

    泰山不能损坏毫发,颜渊无意羡慕老聃和彭祖。

    松树活了一千年终究要死,槿木仅开花一也自觉荣耀。何必眷恋尘世常怕死,也不要嫌弃而厌恶生活。生与死都是一种幻觉,梦幻饶悲哀欢乐又维系人间情。

    “何须恋世常忧死,亦莫嫌身漫厌生。”

    夜沉沉,仿若墨汁划破长空又点下零碎星子。风寂寂,歪靠酒垆门扉静待人归。马蹄声携着兵铠碰撞响动,一同钻入耳。忙理鬓抚袍,站直身子探头瞧去。

    冬夜瑟缩,就连呵出气息也是白朦的。胡巷口黑黢黢,借着顶上隐晦烛光窥见了来人。昏暗下只瞧着大半个轮廓,身上铁铠熠熠散着寒光。马上冗簸起伏,乌发丝缕腾飞如浪起伏。她朝我策马来,仰骑止步,翻身而下。眉目间尚存着之前训兵练将弥留下的肃穆,身上寒铠也未褪下,外罩了衫大氅,想来是匆忙过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玉指拍抚我肩,蹙眉轻言叫我多着些衣裳,又解氅拢身。我温笑道她过分了些,哪就那么娇贵。里头已备美肴佳酿,酒早是温好聊,且进去饮盏。她颔首称自然得去。

    引人入酒垆又将炭盆喊她烤火。从笼中端出温热菜肴,取酒壶碗盏。为她与自个添满后,举杯朗声道——青娘满饮此杯,祝谢将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战无不胜。语罢昂首饮毕,颠杯倒盏扬眉示意。她见后失笑亦将琼液吞咽入腹。

    酒过三巡,桌上也热闹起来。我望着她笑语晏晏。

    胡巷口外人头攒动,照旧打了酒幌挂外头表示开店。那人眼看账本对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拨弄。旁酒客扬声道句添酒,无奈手上正是算到关头,只得叫他自己来身后酒柜取。柜台狭隘,难免衣料摩挲触这碰那,我也不做声张,免得落人口舌,市侩众众讲话不知多难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他似是蹲下拿酒,只那手不老实,竟攀上了脚踝,一路向上。本想提了惊华砍去他命,又恐过于招摇,叫赫戎耳目瞧见。却也忍不下这口气,躬身擒了他手,押着踹出店外。见他艰难从地上爬起,手哆嗦着指我,言语气的磕绊。

    “你……你”

    双眼翻白,一手撑腰。冲着他面啐了口唾沫。

    “我呸,你什么你。老大不这也,手脚怎么还不干净呢。你你不干净也别磨到我青娘身上来,就你,谁要啊。花楼里那姑娘怕不是也嫌你,不想接你活。你这才在外面搞野食?你也不打听打听,这胡巷口,这东西南北四条街,谁是爹!麻溜滚出去,别让老娘再看到你!”

    端立桅杆方寸之地,抬臂施力扯缆绳,垂眸俯视来人,持剑斜坠以待。

    赵怀安。姓名掺疑在唇间咀嚼一番,缓眨眼睫,骤然震腕借力,出剑迎面直向人去。风声过耳卷衣袍,猎猎作响间银光乍显、倏忽贴近刀剑相撞,凌空翻转一扯层叠衣摆。怎会叫他捉了去?落于船帆,旋身时缆绳借力附着剑周袭向对方面门:先探他一二!

    麻绳削断散落,兵刃磨擦响声激越连片,斜翻出剑眨眼间几十回合,剑剑奔人要害。挥剑撕开一片帆布,复翻跃起,捻指裹袍稳落屏风之上。

    ——武功将就入眼,可惜有勇无谋。

    屏风倒折躬身入帆底,再战几击,兵刃颤颤虎口微麻,披风撩动晃腕,三子剑侧刃分离主体,嗡鸣震响旋斩而去,竖剑格挡绕刃再送,收臂侧刃归回原处。

    眼见人跳下海去,登临船头,接来锦帕拭指,淡漠翕唇出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给我盯死素慧容,用她做场好戏给东厂瞧瞧。”

    意外的邂逅,不过人生中微的插曲,腊月寒风簌簌,一次始料未及的相遇却温暖了整个冬。那个雪,纷飞雪花片片飞扬为我伴舞,银装素裹的夜晚是最美的舞台,我为你高歌奏乐,你默然倾听,短暂而美好。

    那日一别,未曾想过,时隔多年还能再次相见,是缘?是命?我都愿,因为你来过,我笑过。也许在你生命中只不过是一次的相遇,一个命中注定的过路人。可我们缘数未尽,老作美,又让我们再次相遇,这次,我不再是那个路人,我妄想,想做你命中的贵人。

    也许我生于水相克,每每雪必有插曲。轻抚手中玉佩,它已随我多年,今日终能得以物归原主。轻倚窗边,抬眸瞧窗外大雪纷飞,不时几朵雪花飘然而至,抿唇浅笑,轻轻抚去玉佩上的雪子,透过雪景,仿佛又看见那日情景。

    腊月寒冬,同每年雪一般,纷扬雪花漫飞舞。家里长辈前往宫里觐见,丫头也被唤了去,一如既往独留自己一人于君家。家丁仗着无人欺辱于我,将我赶出家门。雪渐停,冷冷的月光摆脱了乌黑云层的遮挡,照着无助的我,凄凉,无望。蜷缩在一棵海棠花树下,轻声哼唱起长安教与自己的歌曲,伴着手中轻叩石块的声响。

    “…姑娘你好。”

    树林深处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吓得手中石块掉落地面,歌声戛然而止,眼尾泛红泪花在眼眶中打转,颤微着蜷缩在一起不敢抬头。

    “…我并非坏人,只是在这林子中迷了路,姑娘可知道离开的法子?”

    那人柔声细语甚是暖人心扉,试探着抬头瞧他,声音的主人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朗少年,看模样大约年长自己几岁。望他半晌确认没有危险这才起身,拍拍身上灰尘迈着步子领着人出了这片林子。

    “见姑娘这装扮倒也是个富家子弟,为何夜间一人独坐树林中?”

    视他眉宇间担忧神情,委屈之意瞬间涌出,清泪沿着面颊滑落,含咬下唇一阵呜咽。模糊视线中只见他放大的俊颜轮廓,脸庞丝绸轻柔擦拭泪水的触感十分舒适。泪水不觉间止住,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任他擦拭完。

    “你若不想,我便不问了…多谢姑娘帮忙。”

    着手被人牵起,润滑触感滑过指尖,那是一枚白玉玉佩,茫然抬眸瞧他连连摇头,表示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姑娘要是觉得贵重了,不妨再将之前的曲子哼唱一遍可好?”

    攥紧了手中玉佩,倏地松力收入怀中,浅浅一笑,一字“好”应了声罢再无他言,尽心哼唱一曲,又下起了雪,阵阵悦耳歌声漫过那片林子,随着渐落雪花纷纷消散。

    “莫离,我叫,君莫离。”

    起身将玉佩系于腰间,随众人进了王府,奢华场面大部分文武大臣皆在。一曲歌舞毕,仍是那夜歌曲,稍稍抬眼瞧人,那王略有些诧异,虽只有一瞬,但已足矣。

    你可还记得我?

    你应当是记得的吧…

    精致面容几分清秀,未有倾国倾城倒也不逊尘色。墨发及腰,额前细碎发丝零落两边,半边墨发松垮挽起于白丝带所系。左眼角下方一点泪痣,锁骨偏下一朵类似海棠花样胎记。冷漠不近人情,却也刀子嘴豆腐心,曾女儿心思,倒活成最讨厌的模样。君家长女,有一姊妹,父母皆在。自离开君家,家事不愿过问。莫提,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