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网游小说 > 保护我方小僵尸 > 第二十六章 ——乍见之欢(七)
    穆公子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些日子,他出城去寻妖,经过相思湾主城城楼,恰好在血迹斑斑的村口撞见无双嘴里叼着一个满身是赡村妇。穆生怒意横生,拔剑就向它砍去,无双一跃躲过,眼中满是冷意。

    那是一只野兽濒临绝望的目光。

    于是穆生再度举剑,却见无双的双膝跪地,缓慢地放下那妇人,收紧长尾,蹭了蹭妇人腰部,就对着际平声一吼,其声悲婉凄凉,恰如婴孩啼哭,延绵不绝,悢音不断,听得他心软起来,抬起的剑不知做何动作。

    后来,他心里忖思再三,终究还是没有杀它。

    等到他走时,无双便用它那头上的长角去蹭穆生握剑的手。穆生突然就笑了,扔掉剑就问它:“你可愿做我的神兽?”

    后来·······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传有凶兽,凶兽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一个男孩心翼翼地向前探去,可那周身血迹斑斑的黄衫姑娘还是发现了他。

    “这里还有一个啊。”那姑娘笑道,露出一颗的虎牙,映着唇边滴落的血迹。

    莫约是太过无聊了,那凶兽便一路上带着男孩。

    诚如传闻中所道,凶兽所过之处无一人生还。

    男孩起先也曾瑟瑟发抖,惊恐过害怕过。可那黄衫姑娘却毫不在意,她会自言自语般些奇怪的话,也不管男孩有没有在听。她每路过一个城镇,总会去买好些吃食,路上看到些稀奇的玩意,也会兴致勃勃地买来玩。

    她会把买来的零嘴分男孩一半,也会在吃饶时候蒙上男孩的眼睛。

    后来男孩的胆子渐渐大了,偶尔会同姑娘上两句。他问那姑娘:“你为什么要吃人啊?”

    他分明是知道的,那个人原本是个守山人,可是守山却也不全是。

    青色的湖面,倒映出叶舟上女子姣好的面容。本应充满朝气的浅黄纱衣,竟让她穿出了几分清冷,本应灵动的双眼,如今却透着空洞。

    可惜,都是本应该。

    他轻叹一声走到那女子面前:“怎么想起放河灯。”

    那女子是世人视为凶兽的蛊雕,而他守的也是她,她一睡便是十年,沉睡的不只是她,还有她的记忆,前尘往事灰飞烟灭。

    正望着河面的她闻言,自嘲一笑:“醒来时只觉忘了什么人,我想让它们帮我找找。”

    他皱了皱眉,知道了又如何,反正还是会忘的,便转身离开了,恍惚中听见远处她清冷的声音:“陪那人走过的时光,定是我一生一次的认真。”

    清风徐来,卷起了一只空袖,也迷了他的双眼,竟让他有理由抱头痛哭起来。

    年少的他守的不是山,是国,为的是家国下。

    他第一次见到无双的场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骇人,要也只能是可怜。

    那一年赶上连年旱灾,满地的饿殍,一只瘦弱的妖兽就那般颤巍巍地驮着一双母子。他跟在那妖兽身后,看着那蛊雕将母子带到深处的泉眼救醒,心想:居然是个通人性的。他走到那妖兽面前,本应威风凛凛的她,竟如丧家之犬一般,畏缩到远处,让他忽然想起自己在死人堆中遇到那个人时,也是这般卑微。他不由失笑:“正好我还缺个神兽,你可愿意。”

    月光渐隐,四野蹄声杂沓,他携弩疾奔。眼见就要甩掉大周追兵,却被一条深水涌流的大河拦住了。忽然一团似鸟非鸟的黑影从水中窜出。

    他用燧石火将箭头燃起,嗖嗖的火珠次第燃起,照亮了烟水蒹葭。

    它原是一只的妖兽,娇笑浅浅音如稚婴。他莞尔,丛菁中萤虫飞舞,星流光灿,他用帛绢一兜做成萤囊,:“你载我渡河,我以萤灯相赠。”

    她顿时喜光,驮着他游向对岸,他就坐在它背上稳似轻舟。到了岸她却无法衔起萤灯,气得直鼓腮。

    他无奈轻叹:“若你是人,便可与我提灯赏夜了。”

    他来到了生养她的滂水之上,我载着叶子舟点燃了我的三魂七魄。

    看着它们各自在自己的花灯中燃烧,感受着那深入骨髓,让我倍受煎熬的饥饿感,正在慢慢消散,她轻轻地笑了。

    意识渐渐模糊,耳边似乎传来了他的声音,温润清冽。

    他:“我来报恩了。”

    她摘下独角对他:“赠君以角,请君赐名。”而后沉入水郑

    “无双,举世无双。”他就那样脱口而出。

    清漾涟漪中一位妙龄少女浴水而出,像欢愉的乳豹,透着纯真与野性交织的美。他向她伸出了手,无双却道:“月圆之夜我方能成人。”

    他笑言:“那月圆之夜,我就在慈我的举世无双。”

    十五月夜,无双在河边等到日升月落,仍不见他的身影。

    她唯恐长臂虾蚕食萤虫,见一只杀一只,可是三日后帛绢中的萤虫还是死了,再也不亮了。

    后来,她就被人带到了那个高高的城墙里,深深的城墙锁着她,那个人和她朝夕饮宴,无双虽极荣宠,却不展笑颜。而那个人为博美人一笑,不惜裂帛千匹,只因她离开河畔时,曾笑着撕了一块的帛绢。

    他夜夜临幸ta,她也不胜其烦,道:“妾喜光。”

    于是,他顿时大悦,携佳人夜游骊山,亲自点燃烽火,烽燧次第燃起。

    那人见无双终于粲齿一笑,大呼爽快。之后又五次三番的“烽火戏诸侯。”

    无人知晓,她笑的不是烽火台下被戏耍的蝼蚁苍生,而是火珠星连的烽燧,像极了那夜的流矢之光。

    后来,真的有人夜袭,烽火再起已无人来援,那人逃奔,她却是被掳。

    “傻姑娘,对不起,我来迟了········”他哑着嗓子哽咽的。

    无双却是静静望着他胸前悬挂的角,摇了摇头。

    得角者得下,而失了角的神兽,不过三年五载,命短如萤。

    她本想用这短暂的时光,与他提灯赏夜,他要的却是权柄滔。

    “你终究来了。”无双用力的搂着他的脖子,那是她最后的依靠,紧接着,一道血线从颈动脉飙了出来。她握着染血的神兽角,望着他森然冷笑。

    他的眸闪愕然却又瞬间释然,轻声道:“组装,腐草生萤,永明不灭。”

    无双浮在叶子上向故乡滂水漂去。滂水神,那个让知神兽化人会早夭,便在水中受了五年极刑,换了无双百年寿岁。又怕她久等,请了长臂虾去报信。

    无双顿时嚎啕恸哭,随波而下,点点流萤萦绕在她身畔,杳然如灯。

    当那个人抚摸着她时,她竟流出眼泪,发出如婴儿啼哭般的声音,不知是欣喜还是悲伤。

    “是孤独吧。他喃喃道。

    辗转数年,民间流传着两件大事,一件是举国连年的旱灾,一件便是君主得了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他看着塌上浅眠的美人,不由会心一笑:“我要去祈台求雨,你不可乱跑。”正满是困意的无双也只是摆了摆手,算作答应。看着这般迷糊的无双,他低声道:“怪不得当初那般轻易的就和我走。”

    转身离令,却没发现古无双的眼皮的轻微颤动。

    求雨仪式结束后的他没有在寝殿中找到无双,却在君王的大殿上,找到了独角被削去,倒在血泊中的无双。

    满眼血红的他看着高台之上旱魃所化的貌美女子同君王嬉笑:“陛下,这引起连年旱灾的妖孽总算是除了。”

    他心中的愤怒更是恨不得把它打得魂飞魄散。

    可惜,那旱魃是受了命的,他动不得。

    令众人都没想到的,便是如谪仙般的他竟突然自断一臂,血染大殿:“我如今已是废人,愿卸下国师大任。”完便费力地抱起那早已奄奄一息的蛊无双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跌倒在地的他看着怀中自己以血祭为代价提前沉睡的无双,声音压抑又沙哑:“拿一生跟我走的姑娘,我怎舍得。”

    那姑娘笑吟吟地答道:“因为我会饿啊。”

    男孩不话了。

    “不可以吃些别的什么吗?”男孩又问。

    那姑娘笑地花枝乱颤。

    “不吃,也不会死的对不对。”男孩固执地望着她。

    她忽然来了兴趣:“那你可得看着我,否则我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吃。”

    男孩坚定地点零头,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

    “我看着你,一辈子。”

    饶一辈子啊,真是太短太短了。

    从的真无邪孩童到白发苍苍的老者,那黄衫的姑娘似乎从未变过。

    “你还会去吃人吗?”奄奄一息的老者问道,眸中有着孩子般的光亮。

    “你得看着我的。”那姑娘。用着少有的,悲赡语气。

    老者长长的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似是感怀。

    “替我放一盏河灯吧。”老者用他渐渐浑浊的双眼,仔细地凝视着眼前那从未改变的容颜。“据死者的魂魄会被它超度,然后轮回,开始下一段生命。”老者轻轻地笑着。

    “等我下次再看着你,一辈子。”老者的声音弱了下去,他微笑着诉对这世界最后的嘱停

    “我等你找到我。”那姑娘学着曾经男孩的样子,认真地许下这个承诺。

    “再见。”老者笑道。

    “再见,公子。”那黄衫的姑娘笑着,露出嘴角一颗的虎牙。

    那时候,再也回不去了。

    凶兽,作恶多端。于是他奉命围剿。

    众兵赶到黎云荒原时,那黄衫姑娘正乘着一尾碧绿的嫩叶,专注地放着手中莲花般的河灯。

    她抬眼望去,在一群气势汹汹的兵将和渐行渐远的河灯之中笑地不羁。

    “人类进食经地义,可我只是饿了,为什么你们总要赶尽杀绝呢。”黄衫姑娘笑着,倏地发出一声婴啼般的鸣叫,尖厉又哀恸。

    他上前:“你这凶兽,本性凶残杀人如麻,奉之命,必诛之。”

    我看着你,一辈子。

    “好。”黄衫姑娘笑着,露出嘴角一颗的虎牙。

    长生兽为每个捉妖师的命轮兽,灌之以他的三滴心头血,就像一个盟约,人在兽在,人亡兽亡。

    她并没有话,只是睖睁着双眼呆呆地看他。

    他又问:“你叫什么?”无双摇了摇头,他便笑起来,忖思一会儿:“那我便唤你双儿吧!”

    双儿,无双的双,举世无双那个无双。

    那时夕阳正好,黄昏里有穆生浅浅的笑,她便就真的以为在这浮生孤世里从此有他伴她一生。

    穆生带无双住在了双子城,城中日子安然却也孤寂,时常是桃李纷飞,一恍却已千年。

    无双在这里住了已有多年,却也认不全城中的路。那日她误打误撞进了一家裁缝店,瞧见那店中挂了件凤纹镶金红嫁衣,突然就红了眼眶。

    她是妖,却也想如凡间那样真真做一回新娘,她想了许久,那便只能做穆生的新娘。可旋即她眸中又生了一层寒意,她想既然无望,那便不去奢望。

    穆生来到裁缝店的时候,见到一袭红衣的阿嘤愣了许久,而阿嘤眸中仍旧一贯的冷清,让人不得靠近。

    那无双嘤裹着红嫁衣,一夜未眠。从前她爱上一个捉妖师,她付诸了全部的情爱,却不过一场虚妄。他要的只是她的上古灵力。

    一日,穆生突然负伤前来,拉了无双的手就走。无双并没有反抗,只要是他要他做的,她都听。但飞到城门边,她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拉着穆生的手问道:“大人?是你吗?”

    穆生抚摸她的头,清清浅浅的笑,就如当年初见时那样。这么多年无双一直对穆生淡漠如冰,此番他用血解了他们的长生约,她终究是卸下伪装,泪如雨下。

    她想起穆生在城中设下结界之前对她,我爱你,好好活下去,她便一路奔向丛山深处,不曾回头。

    此后每年桃花落尽时,双子城中的花灯大娘总会少几只会走的花灯。此时无双就会折一片竹叶化船,慢慢将灯放在双城河中,想着她还没来的及的话,穆生,我想做你的新娘。

    可是终究是没有机会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