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网游小说 > 保护我方小僵尸 > 第二十一章 ——当年事(4)
    以至于后来,所有人都清楚。边向北的方向,有一座山,名叫神山。

    世间流传,此山多精美玉石盘绕,山中不生一草一木,却养活了一大群马上古灵兽,谋世罕有的奇山。

    后来的时候,梦婆也还记得自己曾在山上,碰到一个人,一个足以过目难忘的人。

    她一抹青杉,年纪约莫不过十五、六岁,肤白如雪,眉梢如画,双目清明略带伤感,是个极其美丽的少年。

    饶是她一向自诩美貌无双,也忍不住在一旁啧啧称奇,外有,人外有人。

    他是为救人而来,在山中求了大半个月,即便梦婆从未给过好脸色,每他都会如期而至。

    兴许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她终于肯点头答应一次:“我可以救她,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她依照约定救了少女,他也言出必行娶她入门。

    梦婆坐在床边,对着桌上耀眼夺目的红烛一阵恍惚。当初本想让他知难而退,可惜事与愿违,事情没有向她预料的方向发展。

    婚礼办得隆重盛大,红妆十里,锣鼓漫,宾客都是非富即贵有脸面的人,耳边也是娓娓动听,令人愉悦的话语。

    唯有她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假象。

    他踉踉跄跄走进来,大抵是饮了酒,白玉般的脸上竟有一抹红润,煞是迷人好看。眼底好像也少了以往的冷意,多了几分柔和。

    “我知道你并不情愿,所以·······”她没抬眼,一直盯着床帏。

    话还没完,手腕被人猛地捏住,他的眼里显出一丝前所未有的慌乱,“你不能反悔。”

    “求你,梦儿。”

    她莫名的心软。

    而她始终只是个看戏人,不能太当真。

    从那以后,他再没踏进她房门一步。

    只有一次。

    梦婆在房中练字,极为认真,认真到身后多了一个人都没能察觉。她喜欢舞文弄墨,至少它们可以让她感到心神安宁。

    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梦儿的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手突然被绸缎一样的触感包裹着,略有几分暖意。

    恍惚间,便将刚才已经写过的字又重新写了一遍,显然比前一次要好许多。

    她不动声色地躲开这令人躁动亲昵之举。

    他似是有察觉,眼神有什么逐渐化开,像是失落,痛惜。

    但梦婆知道,她一定是眼花了。

    后来,他又带着人来的时候,她难得有耐心细细绘了一次眉,穿上一落青纱,打扮成如莲花一样温婉的姑娘,在门口迎接他。

    正如她前世的模样。

    本想朝他的方向奔去,奈何这具身体早已千疮百孔,单薄如纸。一日不如一日,连最简单基本的走动都成奢侈,她再也去不聊他身边。

    当初为救活他心上的姑娘,她损毁千年寿数,如今为斩断他永世的情劫,她选择结束生命。

    以后的生生世世,他再不用成为阻挡他羽化登仙的绊脚石。

    其实,曾经她私下去偷看过那个姑娘,当真是个如莲花般温婉的姑娘。

    兜兜转转,反反复复,这一世终究还是没能躲过他。

    至此,她再无牵挂。

    这是一座没有颜色的山,终日刺骨地干净着。

    梦婆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的。

    就像知道,会因他殒一生。

    会痴极嗔极,不回头。

    每个人都有玉一般的命格,而玉为君子而碎,她无怨无悔。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他第一次看见她就是这样的一幕。

    她只是月夜的一部分,或者,月夜是她的一部分,月与她已然构成圆满。而他唯一能介入其中的只是那砰然心动的心。

    他回山洞睡下前还念着那个背影。

    他的家里是给相思湾的城主写史的,他不爱单写那歌功讼德,却爱漫游各地,集风俗异闻。

    而这神山,传有神兽,山中积雪甚厚,方圆几里无人家,鲜少有人涉足。

    是以,第二他看到洞前那匹白马用一双淡灰色的眼睛悠悠地望着他时,他立即掏出了干粮诱惑之。那马生的极好,纯白的毛,同这山上的新雪一个颜色,让他看着就很喜欢。

    “别怕,吃吧,很好吃的。”

    马儿低头嗅了嗅,眷恋般地咬住司潜的手指,将吃食通通舔净。

    “你跟我走吧,我保证一辈子待你好。”他笑着轻轻拍着马儿的头。

    百岁梦蝶,恰逢蓝田玉。

    她就这样跟他走了,连件衣裳都没带。

    他一直知道,马是用来骑的,可他捡的这匹马,当夜里就变了个娘子。

    赌是冰肤玉肌,如握凝脂,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那娘子未着寸缕,偏偏他还握着她肩头!

    他一愣后迅速把外袍向那娘子当头兜下,后退三步,转身,片刻,他沉吟道:“我娶你可好?”

    娘子眼睫微颤,红霞许久不退,终张口道:“你明知我是妖,还敢娶我?”

    “我这辈子,是不会活的让自己后悔的,况且我喜欢你。”

    凉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让年轻的姑娘看不清他的眼睛,却永远记住了他的声音。

    他以同样的执拗三年前把一个无根底的孤女娶进了家。

    他被下狱的那晚,那个女子就坐在空荡荡的雕花木床上,想了许久。

    比方,哪怕她能闯进牢带许他一世安平,他会答应吗。

    哪怕她能让城主放了他,他会跟她走吗?

    他的义,明明是她爱上他的原因,却成了他与她此生最难跨越的壑。

    她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呜呜抽泣,风吹起她的声音,尽是他的名字。

    月色弥漫,往事难堪处,夜阑灯灭时。

    她终究不能眼睁睁他被辱。

    她带着自己的灯进了相思湾那个大宅院。

    帝王在高高的王位上,俯视着台下的女人。

    她,她的夫君是神兽。

    只有他的东西能指引通向山的路,而神山上有无尽的金玉,神山终于可以复活,只有他能将其带回,如果城主想北征,她的夫君就不能死。

    非但如此,她还,他曾是上古神灵,不要以龙威压之。

    回到神山,她把自己埋入了雪地里,把自己的血脉隔断,血满过雪地山脉,化为金玉。

    在白茫茫的大雪里,她突然发觉,她这生,来时有多冷,去时就有多冷。

    只有那个傻瓜,真的温暖过她。

    他从云而下来,蓝衣上满是血迹。

    “姑娘!”

    飒沓惊呼,赶紧化了原身接住了他。好在他还醒着,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体力不支了。

    她松一口气,转而骂他“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还回这里干什么,让我替你收尸吗!”

    他却不似往常那般与她嬉笑,面无表情的哑着嗓子“这回我走到北市了了。一样的飞雪,无草木,遍山的金玉。”他自嘲的笑了“可我连她的样子都忘了。”

    梦婆居在墩头山上,簇风雪四季,寸草不生,却是满山的金玉晶石。北望可见群山起伏,南望便可见那镜面一般映着空的无边海。

    然而她走不出这座山,也从没有人走进这座山。直到有一漆雕盛闯了进来。

    于是她知道了,她之所以走不出这里,是因为每座山之间都有一个结界。而他闯过了结界,带着重赡代价。

    他走过了很多个这样的山,每一次都会伤上加伤,可是他还是疯子一般在结界之间前进,因为他在找一个人。

    一个姑娘,一个他爱的姑娘。

    一个他亲手封印的妖兽······

    梦婆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挤一滴血到他的口知—她的血可以愈伤。

    “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月,忘了自己的身份。”他疲惫地。“后来我忘了她的名字。现在,又忘了她的样子。”

    可是他还记得,他在找她。他还记得有一个人就在这里等他。或许就在下一个山头上。

    “这个地方在吃你的记忆。”梦婆。

    “或许是我们的。”他蹙眉“你真的是生来就在这个地方吗。”

    梦婆摇头“我不知道。”

    他却是笑了“不知是福。如果可以,我找到了她,就送你去我的世界,可好?”

    他笑得那样轻松,可是梦婆想,他连她的样子都不记得了,怎么找得到她。

    他还是个人类的时候,是相思湾最年轻的官员。

    而他的姑娘,据是为神女。

    她在遇到他之前就从了军,却不是为了抱负或是功名,而是为了数年之后在北市坑杀十六万,满城无活口。

    北市被灭,这四字必然血腥凄厉的让她夜夜无眠。

    不然她不会走上那条成败皆是绝境的路。后来她后悔过。因为她遇到了他。可在那之前她已经绝望,没给自己想过退路。

    她将自己变成了妖兽。

    他其实理解她,然而他身为这样的特殊身份,却必须杀了她。

    他怀着最后一点私心将她封入古书上提到的监狱,期冀着再次找到她。为此,他不惜将自己也变成妖兽。

    可是这监狱,出了他意料的尽责。

    那是一片山,每座山都是一片监狱。南望是一片海,唤作邱泽。

    这里风雪四季,连火都是冷的。

    有座山叫做神山。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旄水出焉,注入邱泽。

    这里的人都没有回忆。

    空洗过一般蓝的纯净。

    他又一次出发了。

    他不知道,她也没有回忆,早忘了自己的样貌。

    他惊叹于面前的山岭,整个山无一草木,俱为怪石,璞玉为地,琳琅作溪,自己竟从未发现这一奇山,连连惊叹。

    鹿啾啾声从石顶传来,胜遇理理羽毛,眼睛乱转。梦婆一如既往午时方醒,一睁眼被胜遇激动的眼神吓了一跳,胜遇边蹦跳边把生人出现在山中的消息复述一遍又一遍。

    梦婆伸出手,轻轻梳理着乌发,嘴角抿出了一个梨危他来寻访群山,只为寻悠闲一隅,这日下了大雪,地一白,山峦如象,悠悠地绕到阳面半山腰,竟有温泉,然轮廓,只用几块石头稍作修改,秀致又自然,正中间雪背玉肌,乌发飘散,淡淡硫磺味中搀着股迷醉的味道,云一样的柔软,石头的香气。

    苍他转身,耳根飘起一抹红。二又一次来到山中乱逛,他终于遇上了这山中神秘的女子。“你有事吗?”这个清冷的女子。

    他还在怔忪之中,久久没有回答。

    梦婆等了半刻,转身,离去。仍然是优美的背影,白衣翩然,乌发曳地,恍若人间仙子。

    而她刚刚面对他时,浅灰的异瞳,额顶的角,过于白皙的肤色,又都揭示着她的身份。妖类。

    他看过不少人妖相恋的话本,但他甚至不太相信鬼神之。这个可爱的女子,树尖挑着的花环,温泉里雕刻成狗的石屿,还有干净的稻草屋,明知是妖,他还是不能自已的被这些可爱的痕迹吸引,越来越沉迷。

    这一次他出了口,在懊恼了许多后终于再次遇到她,在她避开之前开口。“姑娘,敢问你住在此山中吗?”她从未与人类进行过对话,她克制住腮边的红晕,淡淡开口:“嗯。”

    他在袖中偷偷握拳,鼓起勇气:“敢问,姑娘……芳名?”

    “·········”那时候,她第一次与生人交谈,十分不习惯,况且面前的男子着装分明是得体君子,举止却青涩莽撞,尤其是········话多。

    “姑娘可觉得口渴?这里有一条溪。”

    “姑娘……深冬甚是寒冷,恕在下再次多言……姑娘还是多添衣几件。”“姑娘……”,

    他结结巴巴,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此乃糖葫芦……”

    “········”他惊喜的看到梦婆终于没有一如既往的漠视他,而是盯着他手里的糖葫芦,目不转睛。他第一次见到梦婆笑,只是轻轻一笑,他愈发无法自拔。这日苍风在大门处拦住淋弟,在晨曦初现的时刻,他皱着眉头:“你爱寻访群山,是你的自由,但在近日家国渐露危机,北夷已蠢蠢欲动,而我大梁尚无足够的军饷军粮,风声渐紧,别出去买糖葫芦了。”

    “你跟踪我?”他蓦地沉脸。

    “……你的反应很不对。”他看着面前与自己八成相似的弟弟,陷入沉思。

    四铁甲在春日下熠熠生光,细柳营一如传言中的肃穆有序,墩头山自开辟地以来,第一次承载这么多人,梦婆静静的坐在漆黑的石洞里,头顶有咚吣脚步声,震耳的号令声,叮当的挖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