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 大明卿士 > 第二百八十七章 撒种
    知道越多,越不容易长寿,嘴巴越大,越容易早死。

    这个道理马三娘是知道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对于楼子里发生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管不问,对于来往客人嘴里吐出的很多消息,她也都假装没听见。

    总之,装聋子做哑巴,不掺和楼子以外的事情,这是马三娘给自己立下的规矩,也是她这么多年来能在清江县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所在。

    然而,当有些事,有些人真的找上门的时候,马三娘发现自己躲无可躲。因为有些人注定无法拒绝,有些人不是她这个人物能够得罪的。在这清江县里,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马三娘心里明明白白的。

    当初清江县有不少世家,黄家和江家名声不显,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些钟鸣鼎食的豪族慢慢没落了,那些有头有脸的老爷们逐渐没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黄家和江家的崛起。

    沁春楼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有些人只要喝了酒,搂了姑娘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很多不光彩的事都能被他们当作吹嘘的资本,很多不能搬到台面上的阴私也都成了客人与姑娘之间的房中话。

    诸多客人嘴里的只言片语看似毫无瓜葛,但是只要联系起来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如果再足够聪明,就能推测出一些常人无法得知的隐秘。马三娘很早就知道黄家和江家万万不能得罪,否则就会像很多人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不留下一丝痕迹。

    所以当黄家和江家的两位老爷三番五次地询问那位年轻客饶情况时,她只能如实禀报,语焉唯恐不详尽。当这两位大人物要她把楼子里的姑娘放在那位年轻客饶身边时,她也只能照办,半点不敢怠慢。

    两个中年男人对一个年轻人过分关注,甚至还想在其身边安『插』人手,这里面若是没什么龌蹉,马三娘打死也不信。

    起初她觉得有黄家和江家作陪,这趟浑水走一遭也无妨,不准还能寻得一座靠山,也就不用兢兢业业地过日子了。但是人生的惊吓总是如同青春期的爱情一般,在毫无防备之时悄悄来临,当她知道那位年轻人竟然是贵不可言的侯爷时,才知道这趟浑水有多浑,有多深。那一刻,马三娘觉得自个就如同吃了黄连一般,苦到心底了。

    很多事情不能多想,一往深处想就心惊肉跳的,对于这两位把拉自己下水的富贵老爷,马三娘在夜深人静时躲在房中把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就连一些旁系末族都没有放过。

    但是这几日每当马三娘再见到他们时,脸上依然是恭谨万分,笑容不减,这不是因为她『性』子好,而是因为她有着很强的求生欲,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大人们之间的龌蹉,马三娘看得明明白白,用得着你的时候自然温声细语,你亲我宝的,用不着的时候则多半弃之如履,毫不搭理了,当然,如果运气不好,被杀人灭口也是常有的事

    “黄爷,江爷,刚刚侯那位贵人身边的随从给了奴家两千两银子,是要给念秋姑娘赎身,今晚便要带走念秋姑娘”

    黄炳精神一振,放下手中的棋子,拍手笑道:“江老弟,大事成了,这回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在咱们的掌控之中了!”

    江熵抚须颔首,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他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马三娘,淡淡道:“这几日麻烦三娘了,日后我江某定然厚待你!”

    是厚待还是厚葬?马三娘浑身一颤,连忙低头道:“江爷客气了,这是奴家应该做的奴家,奴家还有些事要下去安排”

    “嗯,下去做事吧。”

    马三娘行了一礼,转身慢步离去。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话该听,什么话不该听,可惜可惜你知道的还是太多了些”

    黄炳扭头道:“江老弟,这秦阳侯就是一个只知道贪图享乐的脓包,不足为虑,明日我便带着银两前去拜访他,只要能交好他,以后咱们在朝中又会多一位盟友。

    也是托他的福,最近来往松江府的客人很多,来往的财物也不少,嘿嘿,咱们也该做做“生意”了”

    对于其他客商手里的银钱和货物,黄炳这几日早就看得眼馋了,但因为曹唯一直没有退走,江熵也没有发话,所以他也只能耐住『性』子等待,就在刚刚,他自觉秦阳侯已经入彀,不足为虑了,自然也就忍不住了。

    “不可!”江熵眉头微皱,摇头道:“再等等,再等等,咱们做的是抄家灭族的勾当,不能有丝毫差池,官兵不走,我心不安,当下绝不能冒险对了,宁王世子那里是什么情况?为何迟迟不肯受邀赴宴?”

    黄炳愤懑道:“那宁王世子年轻不大,架子倒是不我三番五次派人请他赴宴,他却总是以身体不适相推脱。据老夫手下来报,这位世子殿下今日也来了这沁春楼,依我看,他可没有半点身体不适的样子!”

    江熵沉『吟』片刻,道:“既然他能来清江县,就明他与咱们有合作之心,明日你带些薄礼亲自去请他,嗯,别太寒酸”

    潘富吃的很慢,每一口都是慢慢咀嚼了几十次才咽下去,但是他的饭量却大得惊人,一大桌子的菜肴被他吃了个七七,一木桶米饭也已经见底了。

    “贵客,您要的茶水来了!”

    潘富剔着牙,闻声顺手接过水壶,看也不看仰头便喝,把三百斤的气势发挥到了极致。

    “噗!醋!你这混账”

    潘富扔掉手中的水壶,转身站起来正要破口大骂,却见到一张熟悉至极的脸,顿时泄了气。

    “贤弟,刚一见面你就坑我”

    曹唯上下打量他,片刻后道:“啧啧,兄长在秦阳县可没闲着啊,这一身肉长的,啧啧,一把下去能掐出半斤油来,怎么?来清江县也不知会弟一声?”

    潘富又坐了下去,笑眯眯道:“贤弟莫要笑了,你贵为侯爷,又是锦衣卫里的大官,愚兄刚踏进这清江县,恐怕你那里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哪里还能等到愚兄前去知会!

    也是托贤弟的福,愚兄在秦阳县,不,是在整个扬州府都无人敢惹,日子过得可是相当滋润对了,最近愚兄家里添了一件大喜事”

    曹唯见潘富挤眉弄眼,笑容满面,纳闷道:“大喜事?男冉三十,升官发财死老婆,呀!莫不是嫂嫂弟还没有见她最后一面,红颜薄命,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算了,这辈子想在你嘴里听到一句好话是不可能了。”潘富收了笑脸,趾高气昂道:“你好好听着,你嫂子有喜了,前些日子刚诊出来的,愚兄要当爹了,你要做叔了。

    这回好了,有了这个大胖子,我潘富总算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咦,贤弟为何满脸愁容?你还年轻,日后再努力也就是了,哈,愚兄就先一步做爹了!”

    曹唯走到潘富对面坐下来,看着他眼角难以掩饰的笑意,喃喃道:“看来我也得加把劲了,来这世上一遭,总要撒点种才是可是我已经很用力了,嗯,莫不是力道还不够?还是我身体有问题?不不不,一定是我不够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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