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雅文学 > 都市小说 > 嚣张重生妃:王爷,我要休了你 > 第292章 过往的追忆
    原以为,只要他安安份份,任劳任怨地尽忠于父皇,不和别人的兄弟

    一样结党营私,就不会被父皇所厌恶,可他还是落到这般地步。

    饭刚吃了不到十口,外面传来一声高呼:“戴罪皇子凌飞接旨!”

    凌飞双手一颤,手中的碗摇晃几下,放下碗,飞往院门:“小德子,是父皇相信我了?”小德子未语。主仆二人走近院门,双双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戴罪皇子凌飞大逆不道,其行可诛。念及上苍乃有浩生之德,免其宗人府一世圈禁之罚,放逐西蜀?州,即刻起行。未经诏令,终身不得离开蜀地。钦此,谢恩!”

    小德子顿时欢喜起来,虽然不是重审此案,可好歹能够离开宗人府。只是西蜀?州,远在西南,又是蛮夷之处。

    凌飞仰头,不解地望着院门外的传旨太监:“罪臣凌飞接旨,谢吾皇万岁万万岁!”

    有宫人打开大锁,推开大门。

    传旨太监扶起凌飞,依旧以礼待人,道:“四皇子请起!”传旨太监放低嗓门,语调中带着无尽的伤感,道:“四皇子得离宗人府,全是德妃以死求情的功劳哇!”

    凌飞本已站立一腿,此刻听太监如此一说,又重重跪于石板之下:“母妃,我母妃她怎了?”

    传旨太监摇了摇头,一脸痛色:“德妃娘娘为救四皇子,不惜以死求情,唉……”太监用衣袖拭了拭眼然的晶莹泪滴,“四皇子还请节哀!你就向着德妃娘娘的寝宫磕三个头,就此启程吧?”

    “安翁,你告诉我,我母妃她……她……”

    传旨太监本姓安,少时在宫中人唤“小安子”,如今年岁大了,无论是公主还是皇子们,都敬称一声“安翁”。

    “德妃娘娘两日前薨了!”

    “母妃!”凌飞望向延宁宫方向,正是四月时节,可从冬天到春天,他却犹似走过了生命里最严寒的冬天。春天到了,天气暖了,他却从此失去最爱自己的母亲。

    俯在地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竟止也止不住的滑落。脑海里浮现德妃那张秀美无寿的娇颜,自打记事起,他的母妃无论衣着装扮还是言谈举止都与这宫中诸多女子不同。她淡然、端庄,从不与人攀比容貌,也不争抢风头,总是温和待人,静默做事。即便是这样一个不争不夺的女人,还是因为儿子而卷入风浪是非之中。

    母亲死了,用她的死换来了他的自由,让他得以离开宗人府。凌飞心下暗自说道:母妃,凌飞并未做错什么事?更未干出那些不仁不义、大逆不道的弑君夺位之事,为何你还是死了?

    跪在冰冷的石板,忆起母亲,他的心一阵胜过一阵地痛与悔:“我母妃她……可有说过什么?”

    “德妃娘娘并未留下支言片语。四皇子还是尽快启程,莫再逗留,到了西蜀好好过日子吧!”传旨太监挥了挥手,从一边过来了两名皇宫禁卫,“皇上口谕,令你二人护送四皇子前往西蜀,不得耽搁!”

    “是!”

    燕京是他自幼长大的地方,皇城便是他的家。他要离开了,以戴罪皇子的身份放逐西蜀。深爱的母亲去了,用她的死为他换得自由,而他甚至不能见她最后一面。

    “安翁能否与我父皇求求情,让我再见母妃最后一眼。”

    传旨太监颇有些为难,道:“四皇子,皇上旨意:即刻启程,这可耽误不得。快快动身吧!”

    连最后一眼都不能见,这是怎样的遗憾。

    这座世间最华丽的宫殿,住着这世上最尊崇的帝王,却是尘世最无情之所……

    宫径两侧,花团锦簇,有晚桃纷飞,如漫天粉雪缤纷狂舞,好似一场最华丽的葬仪,飞飞扬扬,随风而舞,在空中划出悲凉的曲线,漫天花瓣仿如满天冥钱。虽是三春时节,气温转暖,但微风拂过他只觉冷风灌颈,凉透身心,如冰冷的刀剑落在后背一般。

    犹记三月前,他是何等春风得意,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他欢喜、他幸福,他娶得了大燕朝最貌美、也最有才华的女子为妃,就在大婚当夜,却成了叛臣逆子,成了父皇不能容忍的无德无孝之人。

    他被打入天牢,而心仪的佳人,自此没了下落。一颗心被分成了几瓣,一瓣、两瓣……一瓣是母亲的死,一瓣是牵挂的心中红颜,还有的是对未来无法预料的彷徨与无助。现如今,佳人杳无音讯,而他更是前路难料,母亲溘逝。心化浮萍,随*逐,浪急萍动,仿如流云,风来风去,终是命随风弄。

    对于孩子,父母便是家。对于他,有母亲便有温暖在。现在,这烟火尘世最后的温暖也不复存在了。他是这般的无助,唯有独自面对人生。用了近三月的时间,也未将被陷的事想过通透,又再度面临母死的伤痛、打击。

    人世间最大的痛莫过于此,失去至亲、至爱之人。至亲之人,本是他母。至爱之女却是崔氏吟霜,她对他说的莺语誓言,燕音之诺还犹记在耳,可她却没了音讯。

    燕京城内,一片喧闹繁华,依然一派盛世之景。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太白遗风,酒旗招展,歌女的歌声、商人的叫卖声,以及杂艺人的吆喝声混成一片,留成他记忆里最热闹、繁华的燕京城。

    年少梦里,对于皇城、皇宫是鲜艳斑斓的色彩。记事之后,辞别无忧的日子,过早地担负了皇子身上的使命和责任,在众兄弟里总想表现得更优秀,少不得暗中与人攀斗、争夺。最喜欢父皇一个含笑的眼色,虽未称赞,却能让他乐上好几天。最高兴在太学院里当着众皇子、公主的面挥笔作诗。最爱在御林苑的校场,拉满弓弦,箭羽直刺靶上那小小的红点……

    点点滴滴,滴滴点点,终化成记忆海洋里的朵朵浪花,也曾有过缤纷绚丽的色彩。从今后,尽皆化成灰色。凌飞揭开马车上的蓝布帘子,悠悠地望了一眼燕京。今日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返燕京。戴罪之身,放逐千里西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那一路艰辛自不屑说,就算到了西蜀?州如何安身,皆难预料。

    随行之中除了一干押送的官卒,便是与凌飞一道长大的少年太监小德子,还有两名昔日效命府中、后又徙任宫中的侍卫的旧时家将。

    马轮滚压在街道的石板路上,传出“轧!轧!”的声响。

    凌飞心中一痛,垂首沉思,母妃与世甍逝,这是世间唯一最爱他的人。皇帝膝下有子十三人、公主八人,嫔妃无数,而于他至亲者唯母妃一人。现在,他不能守灵,不能再与母亲说上一句话,竟连最后一面也未能见上。

    这是怎样的痛?自小,他就想做一个最优秀的皇子,到头来“最优秀”几字害了他,也害了他深爱的母妃。终有一日,他要查出背后谋害之人,定要那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不由自己地,便忆起最后一次瞧见母妃的情景。

    那日他刚离天牢,在太监、侍卫的押送前往宗人府。远远儿地,便瞧见宫墙之下立着一抹熟悉的华衣。那是他的母妃,纤弱的身影,无助的低喃,她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不停的揉挫着罗帕。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德妃的担心如浪似洪,又似难以走出的漫漫暗夜。声声轻问,无人应答,唯有她越来越紧的恐惧与担心。

    一个衣着干练的宫娥近了她的跟前,低声道:“德妃娘娘,四皇子过来了!”

    她回过身来,一直在盼,却不敢奔向凌飞。自他被打入天牢,她时时日日如坐针毡,不得探他之法,唯独自深处苦痛、无奈之中。

    凌飞近了跟前,重重跪于地上,哀声道:“母亲,你要信我,孩儿绝没有做出那等大逆不道、无情无德之事……”

    德妃想到发生的事儿,虽已过半月,可每每忆起还是惊得浑身颤栗。她自是不信的。可是那样的东西,真是从他府中搜出来的。

    凌飞道:“母亲,孩儿是被人冤枉的,请母亲向父皇求情着人彻查。”

    德妃反问,“若是他人故意害你,此事又能查得清吗?”

    这一层他又何尝没有想到。只是他的父皇是何等英明之人,难道就真的瞧不出其间的端倪,难道就不能相信他说的话吗?要将他永远圈禁,将他贬为庶人。想想都觉得可怕,贬为庶人的皇子还有活路么?终身圈禁宗人府的皇子,便是一生一世的囚徒。

    “父皇震怒,母亲在这个时候召见孩儿,孩儿担心会因此累及于你……”凌飞跪在地上,如果他的罪已定再无斡旋的可能,他能做的,就是不要再累及自己的母亲。

    “凌飞,如若你有不测,你以为母亲还能苟活?现在,母亲无论怎样也会设法保住你的性命,不能任你父皇将你贬为庶人。”

    如若他被贬庶人,和被赐死并没有多大的差别。怪只怪,她时时告诫于他,要学当年的皇上,“不争便是争,不夺便是夺”,他是不争不夺、安分守己了,可正因他太安分,却招来其他皇子的嫉恨。身在皇家,你不害人,人却害你,一旦遭害,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德妃迈着莲步,走近凌飞,万分伤悲地看着他:“凌飞啊,是母亲错了,母亲以为只要你本本份份,尽忠职守便是最好。”她蹲下身子,一张娇颜全无颜色,莹白如雪,道:“凌飞,你告诉母亲,你绝未做出半分大逆不道的行为,那一切尽皆不是你做的……”

    凌飞迎视着母亲的眼睛,坦然应道:“孩儿绝没有做出半分大逆不道之事。”

    这是她想要的话,只要他没有作恶,没有心怀不轨,一切都还有转桓的余地。“好!只要不是你做的,母妃自有法子救你!”

    “母亲有法还孩儿清白?”

    德妃无助摇头,现下事情闹得太大,满朝都在骂四皇子大逆不道、不孝不仁,恐怕要想翻案,比登天都难。

    在他进入宗人府前,德妃不顾祖制、皇令,硬是独个儿在通往宗人府的路上瞧他一回。此事若是传扬出去,皇上定会震怒,她已经再无退路。

    面前是她此生最爱的儿子,另一个却是她相伴二十余载的夫君。而她是夫君千百妻妾中的一个。

    她所能做的,便是赌上一把。

    如果注定她们母子中有一个必须要死,她希望自己能替儿子死一回。没有儿子,她的余生可依何人,这在皇家,自是没有天长地久的爱情,她年轻貌美时,依的是皇上丈夫的疼惜、怜爱。年老色衰,倚重的是唯一的儿子。现在儿子犯了事,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翠钿!”

    “娘娘有何吩咐。”

    “送四皇子!”

    宫娥应了一声,搀起地上的凌飞。他两步一回头,成年后第一次落下了伤心的泪,即便是在天牢,即便面对刑部、内务府的审询、追问,他也未曾落泪。这一刻,当他看到柔弱的母亲、看到母亲那布满痛色的眼,还有半月未见仿似苍老十年的面容,他愧痛难当。

    “凌飞,你放心,母亲一定会设法救你的!”

    只是圣旨已下,还能如何救人。为了防止群臣求情,皇上口谕:“替四皇子凌飞求情者,与四皇子同罪。”

    一时间,以往交好的臣子缄默其口,与他不和的朝臣更是暗自欢喜,更有甚者居然私下在府中大摆筵席大肆庆贺。有些事于别人是苦难,对于某些人而言却是比过节、做寿还要大的喜事。

    翠钿深深一拜:“往后四皇子还得多加小心才是。”

    从此后,他便居于宗人府,是阶下囚徒,就算他心有不甘,却卷不起半点涟漪。他只当那是母妃安慰他的话,未想母妃还是这么做了,为救他离开宗人府,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他获得自由,最爱的母亲却长逝尘世。

    如若一切重来,他定然希望母亲好好地活下去。犯过的人是自己,母亲久居深宫,哪晓外间之事,就算没有辛劳,她与父皇二十多年的夫妻,父皇也定会让她无碍。

    救了他,她却死了。一命换一命,这一切皆是害他之人的过错。

    心有多痛,恨便有多深。

    有恨如何?他却不晓那个罪魁祸首、背后陷他的人是谁。

    唯默默品尝这嗜血般的恨,铭心般的痛。

    马车摇摇晃晃,他却沉陷在过往的追忆中。有风光得意时的情景,亦有落难孤寂时的心情,万般心绪,千份情思融为一体,成为一张不能化解的网,网住了他的痛、他的苦、他的伤、他的憾,也网住了他对母亲那一生一世都不能化开的愧疚与负罪。

    他虽未行大逆不道之事,可母亲终是因他而丧命。想到自己的自由是这般得来,他的余生还如何求得心安与高兴。